夜风拂过湖面,掀起层层涟漪。
池远山饰演的总管太监李问行提着灯笼缓步靠近,眉心拢着担忧,“主子,听奴一句劝,您别站在风口了,万一着了凉,太皇太后那边问责起来……”
眼前人打断他的劝说,沙哑的声线里含着一丝化不开的病气,“朕要是伤风着凉,岂不是正和老人的心意?”
时洲饰演的新皇燕追正僵站在凉亭边上,下摆被风卷起了一瞬,又重重地压了回。
镜以池远山的视线为路,停在离背影半步远的地方。
新皇燕追转过身来,『露』那张算不上好看的脸,他仔细听着东南方殿里传来的隐约奏乐声,“李问行,你听到了吗?”
声音轻哑到发颤,似是询问,又像是自言自语。
一幕画面传回到监视器前,孙琮就敲了一下剧本,“时洲小子,我真是越来越不能小瞧他了。”
跑来盯场的制片人凌峰一时没看其中厉害,“怎么?”
孙琮低声解释,“你看见他的眼神戏没?开拍前后不到三十秒就彻底变了。”
如果说开拍前的时洲靠着妆容有了几分‘病’态,可那时的眼神还是亮的,因此最多只能说是形似。
而开拍后的时洲,不仅是站姿呈现一种强制挺身有的僵态,最关键的在于眼神——
烛火映照着时洲的双眸,里面充斥着麻木、黯淡,甚至含着一丝久病缠身不能根治的淡漠,叫做真正的神似。
个剧情上的燕追是被关在笼中的病兽,明面上的权利早已经被太皇太后等人架空了。
内行人看门道,外行人看热闹。
围观的工人员听见导演的分析,恍然大悟,窃窃私语。
“怪不得呢,我就觉得时洲好像变了一个人,但又说不来哪里变了。”
“主要是时洲眼神表现得不用力,但传递的就是很精准。”
“不过话说回来,时洲也太能豁得了吧?居然肯为了角『色』扮丑到个地步,浪费了他那张美人脸,多可惜?”
“有什么可惜的?人追求的是实力呗。他现在舍得扮丑,不是正好和伪装蛰伏的燕追上号了?我为书粉就觉得挺好的。”
些年来,影视剧里的扮丑越来越敷衍。
太多演员为了自的银幕形象不舍得豁,最终演员扮相和角『色』脱离,导致了剧情悬浮,又怎么会让观众入戏呢?
拍摄还在继续。
太监李问行听见燕追的问话,脸上浮现一丝不忍。
如今太皇太后一组联合宦官把持着朝政,世各自为伍,人人都知道新帝燕追只是一个无用的傀儡,满朝武几乎没人将他成一回事。
就像今的宫宴,太皇太后一句话,新皇竟连前的资格都没有。
燕追转身将手里拢着的鱼食一一投入湖面,等了许久都没有现鱼儿争相夺食的场面,“你看,朕个皇帝得有多讨嫌,连鱼儿都不肯来见一见……”
话还没说完,他就猛然呛了一口风。
“咳咳咳……”胸口牵扯着喉咙发强烈的干咳,渐渐越演越烈。
池远山饰演的太监慌得连忙放下手里的灯笼,上前替他抚背顺气。
镜落在两人的侧后方,外人透过监视画面只能看见时洲难以直起的身子,那一声更比一声强烈的咳嗽,真实得让人听着都觉得难受窒息。
比起旁观的外人,离得更近的池远山看了个一清二楚——
时洲不是单纯的在用声音模拟咳嗽的病态,从一开始,他就刻意憋着自的气息,脸颊随着咳嗽声一一地透难受的红。
原本纤细好看的脖颈更是用力到爆筋,搭在栏的双手更是攥得发抖。
要知道,镜的有效视角是有限的。
幕镜只是单纯地抓两人的背影,时洲些的细致演绎暂时入不了镜,可他还是毫无保留地做足了套,只为了让自侧面演绎更真实。
是等的认真?又是等的入戏?
池远山在心底时洲位晚辈多了一分肯定,同时没停下自角『色』的诠释。
过了一会儿,咳嗽声终于止住了。
燕追像是被抽走了大部分的力气,他半坐半靠在凉亭的围栏上,眼睑微垂,苍白到干裂的唇正微微张着喘气。
忽然间,身边的太监李问行提起灯笼,警惕声,“谁?大胆!见了陛下还不行礼!”
脚步声停下,微弱的烛光映来人的面容。
“臣,西境任妄拜见皇上。”
沉而有力的一句话,瞬间定格了镜。
在短暂的机位调整后,拍摄继续。
时洲饰演的燕追在听见话的刹那,眼中晃起一丝并不明显的微澜。他调整好自的状态,略显惊讶地看了过,“西境?你就是任博之子。”
“回陛下的话,是。”
“世子今日也是来赴宴的?”
“是,臣不胜酒力,所以想着独自一人来透透气,没想到无意冲撞惊扰了陛下,还请恕罪。”
“无妨。”
两人的答进行得很流畅,一个看似生疏打量,一个看似毕恭毕敬。
盛言闻饰演的任妄挺身抬眼,不着痕迹地在燕追脸上留下探究的视线——
新帝的胎记覆盖了大半张脸,其中还隐约可以窥得可怖的血丝,眼下是浓重的乌青『色』,唇侧也带着不自然的青白『色』。
即便两人跟着两三步的距离,但借着晚风的力,依旧可以嗅到他身上飘来的苦涩『药』味,果然如传闻中说得一样是个病骨。
正想着,燕追就抬手掩饰了闷咳,说话声又弱了几分,“你们西境任长年驻守在边塞,一心向着我大宗,两年边塞难得太平,再无战『乱』军情……”
他仿佛怕自的开场不够好,借机提到,“太皇太后前段时间还向朕提及过,世子已经到了婚配的年纪,想寻一位生好的世小姐,再向亲自下旨为你指婚。”
什么世指婚?
太皇太后一族摆明了看中任手中的兵权,背地里不知道使了多少阴招,现如今的不过是想要寻个借口,看似拉拢,实则制衡。
任些年驻守在西境,只为了大宗朝,而绝非为了皇室外戚、无良世,更不齿与他们为伍,同流合污。
任妄的脸『色』一紧,“臣志在护我大宗疆土,无心儿女私情,更无成打算。”
燕追神『色』一愣,仿佛没料到任妄拒绝得那么干脆。
“夜里风大,还请殿下保重龙体,臣先行告退。”
“嗯,下吧。”
生疏又僵硬的话结束,任妄后退两步,决绝转身。
直到确认避开了燕追的视线,他的眉眼间显『露』明显的不悦,桀骜凌厉的气场瞬间取代了刚刚佯装的恭敬——
任妄位新帝的印象差到了谷底。
太皇太后在宫宴上宣称皇上龙体欠安,不得不卧病休养,如今看来,‘重病’只存在于太皇太后的口中,新帝的压制已经到了绝强势的地步。
可新帝呢,明知道被太皇太后禁锢着着了傀儡,番言语间竟还是顺从向着方。
不仅如此,面他们臣子时也显得唯唯诺诺,哪里有半皇帝的气势?大宗朝交到样的皇帝手中,哪里还有前途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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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言闻角『色』的把控感很,段内心戏过得几乎完美,剧组又拍了两条镜辅助备用,马不停蹄地进入了下场重戏的拍摄。
结束戏份的盛言闻并没有急着收工离开,而是静坐在制片和导演的身边,与他们一起看着监视器里的时洲。
开机声又起。
太监李问行看着任妄彻底没了踪影,又眼带警惕地朝周看了看。在确认没有可疑眼线后,他一改常态地挺起了身子。
“主子,人已经走远了。”
池远山的台词功底是无可挑剔的好,没了最开始刻意掐的尖音,反而透着年长有的稳重感,给人的感觉判若两人。
时洲饰演的燕追微微垂着眼睑,微不可查地应了一声,“嗯。”
李问行凑近,低声开口,“主子,你千方百计将世子引到边来,不是为了拉拢他的吗?既故意在他面前演了么一戏,怎么只说了几句话就由着他走了?”
手中的灯笼微微上提,特写镜默契配合,顺势准了时洲的双眸。
烛光在他的瞳孔里摇曳,片刻间将那些晦暗病情燃烧殆尽,最终展『露』他压在深处的冷然绝『色』。
不到三秒,时洲给人的感觉陡然一变——
他不再是那个拖着病骨的怯弱小皇帝,而是躲在暗处的秘密『操』控。
如果说池远山老师依靠形态和声线来变化角『色』,那么时洲则是纯粹依靠了眼技!两人诠释的方式不同,但都完美体现了角『色』的前后反差。
一一静间,戏感飙升又融洽。
时洲居然一儿都没被老戏骨压了神采!
有工人员没看过原着,瞥见监视器里的一幕后,瞬间倒吸一口冷气,“卧槽,时洲的眼技也太牛『逼』了吧?所以燕追是故意在任妄面前装病的?”
又有身为原着『迷』的工人员接话,“燕追的身体是不怎么好,但他在场戏里也有装病试探的成分,而且他算到了太皇太后会派人在宴上向任妄发难……”
燕追料定以任妄的『性』格肯定会偷溜离殿,所以,给方领路的那位小太监也是他们暗中指派的!
有工人员总结,“场见面并不是意外,而是燕追单方面的蓄谋。”
大宗的根基已经烂了三代,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挽回的。
先帝在太皇太后的制约下做了大半辈子的傀儡皇帝,潜心部署了近二十年将他位唯一的血脉送皇宫,名义上是不祥弃养,实则是暗中培养。
燕追脸上的道胎记是假的,就连他的病体也是自行用『药』造成的,他在太皇太后面前装成胆小怯懦、旧病缠身,在宦官臣面前唯唯诺诺,无非就是让众人放松警惕、『露』马脚,再做后一步的打算。
燕追从回宫那起,就清楚得知道自的使命——他是大宗皇室的血脉,绝不能任由外姓祸害先祖们百年累积的江山基业。
燕追只能躲在暗中『操』控,企图一步步瓦解、击溃外戚、宦官和世,可他身在皇宫,需要一个强有力的帮手在外帮衬。
镜里,时洲饰演的燕追终于开了口,“西境世子,哪里是那么好拉拢的?太皇太后他们是贪婪虎豹,西境任亦不是可以轻易驯化的狼。”
李问行是先帝留给燕追的人,“主子,眼下只有西境任保持中立的态度,西境王爷些年一心向着大宗,而且先帝临终前交代过任可信也可用。”
燕追不着痕迹地摇了摇,了然表态,“任博可用,但他的儿子任妄未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