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为师不尊
这一整夜,外灵玉门的弟子一个劲缠着楚漠，走哪儿跟哪儿，喝酒都喝不痛快。最后楚漠无他法,本准备只挑了些不太重，鸡『毛』蒜皮的小事讲给他们听,真假掺半,蒙混过去就行。
没想到这群臭崽子，平日里瞧着一个个蠢得死，在这方倒是机灵得过头，根本应付不了。
为了增添点气氛，五师弟直接往上扔了一堆黑不溜秋,像一堆木炭的玩意，然后再用四师弟的引火符一点,唰的一下,燃起来了。
五师弟还嘚瑟,这是他特意炼制的不灭木炭。
楚漠：……
于是楚漠坐正前方,余人挨着围了一堆。清冷月『色』,枯木老树,火光摇曳，倒确实是个适合聊天的好方。
着眼巴巴的十双眸子,如今一个个的全大了,修为深了，翅膀硬了。打也打不过，躲也躲不开。
算了。
反正都是些陈旧事,正巧无聊，就当打时间吧。
正当楚漠开口时，“等等！”
所有人看向开口的小十一,只见小十一身侧的储物袋里掏了半天，最后掏出来五师弟曾经给他炼制的一个储物法器，然后里拿出来一个清理干净的青羊。
楚漠以及余九个人：“？？？”
小十一熟稔串好青羊，架上火堆，他道：“这是先前我去秘境里找灵『药』的时候，听见他们叫么青玉羊，肉嫩爽滑，烤来吃最好吃了！所以我把他们清理好的青玉羊抢过来了。”
“嘿嘿。”小十一一笑：“一直没找到机会烤来吃，现在正好。”
楚漠直接气笑了：“好啊，又是火堆又是烤羊的，真当笑话来听了吗？嗯？兔崽子们？！”
虽然他以前确实是个笑话。
“哪有？”八师妹鼓嘴，一字一句学着容淮的语气道：“俗人有轮回，死过一遭，转世投胎后又是新的一生，前世所识之人均为陌路，所经之事均成浮云。”
“虽然师父你呢，是修士，没有轮回，可也死过了一遭。如今的你是灵玉门的师父，死前的事经不算如今你的事，就算听笑话也不是听你的笑话啊。”
楚漠听得一笑：“谁告诉你的歪理？”
八师妹脸一红：“大师兄的。”
他就猜到是小淮的，这群臭崽子们修士『性』命都全然不在意，更何况修士视为蝼蚁的俗人转世？
长叹了一口气，楚漠取下腰间酒壶。
是啊，自己不也正觉得那是前尘往事了吗？可即便如此，本以为过了三百多，早忘得差不多了，如今再提起来，才现一点一滴记得竟是如此清楚。
火堆噼里啪啦的响，楚漠喝了一口酒，眸子映着跳跃的火光。一瞬间仿佛又看见那个无反顾飞蛾扑火，最后丢了自己的尊严，丢了自己的命，还害得自己唯一一个至亲之人死无全尸的。
“我爷爷是剑宗术修一脉的长老，我爹娘他们同为术修，可惜在诞下我没多久在一秘境之中纷纷丧命。我爷爷本就岁高，听闻死讯，心境大『乱』灵气逆行，同样离世了，只将不到一岁的我留了一个金丹期的老仆照顾。”
“爷爷死前心心念念着振兴剑宗术修一脉，他告诉老仆，我的天资乃术修之中极罕见的，最适合修炼这一途。待我六岁后，一定选术修。”
“剑宗本就它道凋零，爷爷身死，术修一脉更是几欲消失。管伯虽受着爷爷让我重振术修一途的重托，却未告诉我，舍不得让我承受半分。”
不到一岁便没有所有亲人的小孩记忆中全是那个慈祥和蔼的老，不是亲人却胜似亲人。即便没有父母，但老依旧把他宠成最幸福的孩子。
而楚漠同楚漠爷爷所言一样，自小就展现出极高的术修天赋，他也极爱术修这一道途。按道理，他会同他爷爷嘱咐的一样，在六岁后，正式入了术修一途，今往后帮忙振兴剑宗术修，不让这脉在剑宗彻底消失。
可惜，六岁那，确定道途那日，他见到那个唇红齿白，尤似冰山颠上一捧雪的渊恒。
一眼误终生，自此再也舍不得移开视线。
“他习的么道呀？”
“无情剑道。”
无情剑道，无情无欲。楚漠待在剑宗，听得脉弟子讲得最多就是无情剑道的弟子。他们他们心硬如铁石，是个永远也捂不暖的怪物，但凡谁靠近他们最终都会落个不得好死的下场。
“管伯。”
“小爷，怎么了？”经迈的老蹲下身，和小孩齐平。
“我想习无情剑道。”
老扶住小孩肩膀的手陡然僵硬。
可即便到了这个时候，他仍旧舍不得拿大人的期盼和嘱咐来压楚漠，舍不得用任何强硬的手段『逼』迫他。
老笑着问：“为么啊？小爷怎么突然想学无情剑道了？练剑可是最累的，我们的小爷不是最怕疼，最怕累的吗？而且啊，修炼了无情剑道后，连你最喜爱的糕点糖葫芦也不能吃了。”
小孩毫不犹豫：“不怕疼不怕累不想吃，修无情剑道！”
“那我们先不急，先用无情剑道修行的法子修炼一个月，如果小爷能习惯，咱们就去好不好？”
一个月，老本以为自家小爷熬不过去，没想到稚嫩娇贵的双手磨破，手臂划出剑痕，依旧不肯回头。
最后老牵着小孩，再把人亲自送入无情剑道老祖门下时，蹲着身，他『摸』着小孩脑袋：“不管修么道，小爷都开开心心的。”
于是小孩换下最喜的艳丽红衣，换上了死板单调的白衣。舍弃了变化多番的术修一道，捏起了沉重刚直的剑。摒绝了万千滋味的糕点果味，每日只食寡淡无味的辟谷丹。离开了哄闹繁华的人群，把自己困在了一座孤冷的山峰，困在那个永远捧不暖的人身边。
“后来呢？管伯呢？”八师妹小的问。
空洞孤茫的音穿过摇曳火堆，仿佛这炙热的火也快中的无奈悔恨不甘怨恨硬生生熄灭了般。
但再多情绪最终都化作一悲凉的叹息：“死了啊。”
神魂硬生生抽离，尸骨千刀万剐，慈善了一生的老，最后却落了个尸骨不全的下场，而他却连为老收敛尸骨好生安葬都无能为力。
他认为魔修不似今日容淮，他那时不仅有人指正看见他亲手杀人，还有录下他身影的留影石，最关键的是他身上不知为何有魔气。
他关入寒冰洞内，日日万道冰刃穿骨而过。
那时似八旬俗人的管伯，就佝偻着背，跪在长阶外，替他求情，跪到双膝残废。
他就在寒冰洞内求啊，求那个他放在心尖上雪一般的。
他求告诉管伯不离开剑宗。
或不愿传话也行，他递出录有自己音的留影石。递出去前，他怕血污染脏了那不染尘埃的白衣，他使劲在自己血衣上擦干净手，才敢把留影石放在上。
他：“师兄，我没求过你任何事。只求你能把这留影石带给管伯，他看见了会明白！你么都不用做，把这个给他就行了！让他不离开剑宗，等我沉冤之后，我就可以出去见他了。”
仿若与冰寒彻骨的寒冰洞融为一体的并未接过，他看见那双雪眸中映着满身血污、肮脏不堪的他，里满是嫌恶。
他急了，额头磕在寒冰之上，一下又一下，血『液』拖曳了一。
寒冰洞位于剑宗秘，千里冰原，仅有化神之上才有机会进入。管伯仅有金丹期，根本进不来。他此遭人陷害，能这样恨他入骨，让他身败名裂的，定不会轻易放过他身边的人。
而他身边的，他无比重，又无自保之力的人仅有管伯。
术修一脉凋零，加之剑宗无人再信他。一出事，连自己查探真相的时间都没有，更见管伯一，如今他又关在这里出不去，管伯会出事的！一旦管伯离开剑宗，一定会出事的！
磕了不知多，那人终于用一缕灵气带走他掌心的留影石，还没等他心中重石落下，谢字卡在咽喉里。
留影石在骤缩的瞳孔中变成了齑粉，散落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