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缙脚步一顿,映着满楼灯火惶惶,他沉吟片刻,转身眉目清润道,
“实不相瞒,这楼乃我捐资所建。”
傅娆眼眸睁得雪亮,“真的吗?四叔你这么厉害的吗?”
少女满脸的佩服与崇拜。
裴缙面不改色颔首,“是,我捐建此楼,敬献给皇家,方得一皇商身份。”
“原来如此。”
傅娆提着裙摆上阶一步,挨他近了些,怔怔望他,面前的男人眉宇清湛,神情太过镇定,大抵是自恃身份,略有几分傲气,她忍不住压低嗓音,悄悄劝道,
“可您也不能明目张胆闯进来呀,被抓到是什么后果?”
孙钊面无表情在身后提醒道,“傅姑娘,陛下今日没来,算不得闯,况且当初皇家允诺,许我家四爷上楼观赏烟花。”
傅娆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原来如此。”
“那赶紧上楼...”她主动牵着裴缙的衣角,迅速往上攀爬。
轻巧的绣花鞋踩在楼梯,几乎无声无息,她清脆的嗓音如黄莺,回荡在琼楼玉宇,
“四叔,您可太厉害了...”
“据我所知,药材一行可挣不了这么多银钱,四叔当还有其他生意吧?”
“娆娆真是冰雪聪明,我还有走镖,当铺,邸店几行生意。”
“邸店呀,那可真是富可敌国...”
傅娆立在六楼的台阶口,吓得松开了他的衣角,仿佛碰着他,便是挨着一堆金银财宝似的,烫手得很。
裴缙被她模样逗乐,“傻姑娘,我家里几辈经营,自然有些根基。”
傅娆重重点头,小手瑟瑟往袖套里缩,“四叔,我何德何能,能跟您做生意....”
她并非无知,裴缙这般礼遇一位十几岁的小姑娘,实在是叫人纳闷。
裴缙知她顾虑什么,清浅一笑,“娆娆本事不俗,所制药香,绝无仅有,我想借娆娆本事,打开京城权贵的门路...你知道,我这一行,在京城没得靠山是不成的,有一位靠山还不稳,狡兔三窟,多给自己留几条退路。”
“你的药香颇受贵女青睐,没多久必会引起官宦夫人的注意,路子打开,便是我的天地了...”
“是这样呀....”傅娆立即释然。
揽月阁整整七层,每层的宫灯样式不一,颜色各异,第六层挂得是南海蓝琉璃所制的六角琉璃宫灯,宫灯摇晃,湛蓝的光芒映得她脸颊忽明忽暗,如荡漾的湖光。
二人一道来到顶楼,入目的是万千灯火,星罗棋布,如浩瀚银河。
扑面而来的旷远与恢弘,令她心折。
云团渐开,圆月透过一层稀薄的云,渗出淡淡的银华。
仰眸,星云触手可及,俯首,满城繁华皆铺在脚下。
楼台一侧还有一不大不小的阁楼,内设了一围炉,一宽桌,已有侍女将茶水膳食摆好。
裴缙扯了扯看呆的傅娆,“饿了吧,先吃些东西。”
远处城墙旌旗飘展,城墙灯火惶惶,将满城烟华尽笼住。
傅娆跟着他入内,黄花梨的桌案摆色各色香喷的佳肴。
裴缙示意傅娆落座,将正中一食盖掀开,“娆娆,瞧瞧这是什么?”
正中一矮脚食案上陈列一荷叶包鸡,那包鸡脆皮香嫩,清香四溢,比路边摊上的包鸡不知精致多少,傅娆馋的口水直流,立即净手,扯下一块鸡腿。
不消片刻,吃得满嘴是油。
裴缙生笑,还小呢,跟个孩子似的。
傅娆见裴缙光看着,很不好意思,用眼神朝包鸡努了努,示意他也吃,裴缙却将整个食案往她跟前一推,“这是特地给你做的。”
下午瞧着傅娆馋的那样,他心疼,立即吩咐孙钊将皇宫一御厨遣来此处,给傅娆做荷叶包鸡。
傅娆边吃边问陈一山的事,裴缙对答如流,还告诉傅娆陈一山现在苗疆。
这是个小没良心的,吃着他的菜肴,还怀疑他。
抬手将小阁楼一扇窗给推开,冷风徐徐灌入,拂去他面上的燥热,手执茶盏,青绿的茶叶渐渐舒展开,茶水微荡,映出他眸眼聚起的浓烈。
面前的姑娘娇嗔可爱,浑然不觉他心中的旖念。
整整十五年,他等了她十五年。
这一世,定不会让她经历背井离乡的苦。
揽月阁底下人满为患,楼前硕大的花园里,摆了一灯阵,每盏宫灯上各有灯谜,一路通关方可入阁赏景。
原先兴致勃勃来选妃的姑娘,一个个灰头土脸,欲哭无泪。
奉命出宫主持选妃事宜的冷怀安,拢着袖嘴皮一抽一抽盯着孙钊,
“孙钊,这到底是选妃,还是拔选将军谋士?”
冷怀安前世本就是御前首领太监,先帝过世,裴缙念他忠心,将他留在身边,这一世太上皇安好,冷怀安自然服侍上皇。
孙钊面无表情拱了拱手,“这是圣上亲自布的阵,冷公公若不满,去寻陛下说话?”
冷怀安噎住,气得张牙舞爪要挠孙钊,却也知面前这位乃司礼监提督,内阁首辅尚且敬他三分,何况旁人。
“你你你,孙钊,圣上什么年纪你不清楚?江山无后会造成多大的动乱,你心里没数?你当初也是我带出来的人,我教你的,你都忘了?”冷怀安气得吹鼻子瞪眼。
孙钊摊摊手,“您跟我说没用,您得跟陛下说...”
冷怀安吸气,沉沉觑他,扶腰道,“陛下人呢?”
“不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