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先前承诺臣妾的,还算不算?”
皇帝按着眉心不想搭话。
傅娆娇哼了一声,将他宽袖甩开,侧过脸去,“那成,臣妾说的话也不算数了.....”
“哎哎哎.....这是两码事...”皇帝连忙又将她给掰回来,语重心长道,
“娆儿,笨笨是朕的掌上明珠,她岂能嫁去那么远的地方?再说了,这云臻明显居心叵测....”
傅娆凝睇着他,“您不就是担心他是第二个徐嘉么?”
皇帝噎住,脸色一黑,闷闷地吐气。
傅娆默然叹息,往他怀里一坐,双手搂住他脖颈,
“陛下,您不熟悉臻儿为人,对他有所偏颇,臣妾能理解,笨笨与他说是相识,也算是不识,需要时日了解彼此性情,臣妾更是支持。”
“您要考虑这门婚事,臣妾并无二话,但您,不能因为徐嘉之过,让臻儿受无妄之灾。”
傅娆眼底闪过一抹坚毅,“云臻性情舒雅,淡泊名利,之所以日夜苦读,博取功名,只为能堂堂正正求娶笨笨,而非攀权富贵之人。”
皇帝思忖片刻,颔首道,“朕确实不该因徐嘉,而迁怒于云臻,可他与笨笨的婚事,朕着实担忧....”
“您担忧什么呢?”傅娆耐心问道。
“担心他薄待笨笨....”
傅娆闻言仿佛听到一个笑话似的,指腹轻轻摩挲着他的下颌,含笑道,
“陛下,有一件事,臣妾一直没有告诉您,当年笨笨出生时,云臻不顾风雨,从山下顺藤而上,守在产房外,只为能第一眼瞧见笨笨,往后一年多,他替臣妾照料笨笨,比臣妾更耐心,更细心,说句托大的话,便是臣妾与陛下您,也不曾那般将笨笨视若珍宝。”
“笨笨渴了,他给她倒水,笨笨饿了,他给她煮米汤,笨笨哭闹,他便给她雕小玩意儿,臣妾从未见过这么温柔善良的小男孩,当时就想,若是能留在苗疆,还真想与他家结个娃娃亲.....”
皇帝闻言,面容总算有所松动,他心疼地抱紧了傅娆,将她圈在怀里。
“这些事,你怎么不与朕说....”
傅娆酸涩地垂了垂眸,“当时您不在我身边,我心里总归是不好受的.....”
顿了下,又道,“您刚刚说婚事得知根知底,可臣妾知云臻的底细,若说这世上,把笨笨交给谁我最放心,唯有云臻...”她眨眨眼,笑了笑,“陛下,这门婚事,应下吧,臣妾是打心眼里喜欢这个女婿....”
皇帝长长吁了一口气,捉住她的嘴亲了亲,“这家里本就是你做主,你都应下,朕还有何话可说?”
傅娆抿嘴低笑,浅浅往他唇瓣啄了一口,一面起身,一面柔声道,“陛下,容臣妾先去安抚云臻,待回来接陛下回后宫....”
皇帝略有几分不快,理了理凌乱的衣袍,
“回后宫作甚?这奉天殿,又不是住不得?”
已是夫妻多年,有些事不用明说,已是不言而喻。
傅娆嗔笑一声,扬长而去。
沿着廊芜转入侧殿,里面传来显哥儿和裴菀的笑声,也不知他们在说什么,倒是如此欢快。
宫人通报,四人连忙出来迎接傅娆。
傅娆跨过殿门,目不斜视,落在云臻身上,心头百感交集,挥挥手道,
“你们退下,容我与云臻叙叙旧。”
裴菀依依不舍带着两位弟弟离开。
傅娆落座后,眼泪簌簌扑下,
“万幸,你还活着...当年你杳无音讯,我数次派人前往苗疆,前两回说你失踪,后来说是寻到了尸骨....想必是你祖父怕你与笨笨生情,故意隐瞒了真相...”
云臻见她十分感伤,连忙跪了下来,“姑姑,祖父不敢高攀,故而撒了谎,还请您见谅....”
傅娆含泪摇头,“我不怪他...”复又拭去眼泪,含笑道,
“过去的事都过去了,臻儿,眼下你高中状元,我比谁都高兴,今后咱们就是一家人....”
傅娆又问了老谷主临终之事,回想起苗疆的日子,犹然跟做梦似的。
后又唤来裴晏,
“晏儿,云臻今后伴你左右,随驾东宫。”
裴晏微一愣,与云臻相视两眼,“儿子遵母后命。”
次日太子与新科状元同塌而眠的消息传出,众臣便晓得,皇帝这是应下了婚事。
又过了数日,皇帝正式下旨,将乾帧公主赐婚新科状元。
旨意发出后,皇帝意兴阑珊地抱着咿咿呀呀的小女儿,
“爹爹就剩你了,你可不能像你那些姐姐,喜欢什么状元郎,像爹爹这样的贵胄不好吗?”
见小女儿咧嘴冲他笑。
皇帝只当她认同自己,笑眯眯将她提溜起来,“昀姐儿果然是爹爹的贴心小棉袄....”
话落,只觉有什么东西滴答滴答砸在他膝盖上,垂眸一瞥,脸色登时一变。
再瞧那小东西,却见她张牙舞爪的,笑得越发得意。
皇帝:“.......”
六月初八,裴菀与云臻大婚,婚宴在公主府举行。
傅坤以吏部侍郎并舅舅的身份,主持婚礼,满朝文武皆赴宴。
宴上不少臣工皆联想到当年那场轰动京城的婚事。
白驹过隙,眨眼十五年过去了。
历史的车轮来到同样一个岔路口,不知会通向何方....
洞房内,喜娘退下后,唯剩下新婚夫妇二人。
裴菀局促地坐在喜塌,腼腆地抬眸,
云臻始终立在她跟前,静静注视她,仿佛看不够似的。
花容云鬓,明眸皓齿,当真是一极鲜活的姑娘。
见裴菀怯怯朝他撇来,云臻俊脸微红,眼底的星光潋滟万方,忐忑的,期待着盯着她不动。
裴菀平日咋咋呼呼的,眼下面儿却薄得很。
婚事定下后,二人极少见面,她被傅娆拘在皇宫备嫁,皇帝也不许云臻见她。
二人偷偷约见过几回,皆是匆匆分别。
眼下好不容易,成为名正言顺的夫妻。
反倒是拘束得紧。
“我先去沐浴....”
云臻掌心发软,大步跨向浴室。
待他离开,裴菀悄悄起身,匆忙去另一净室擦了擦身子,赶在他回来前,钻回拔步床。
她心怦怦直跳,昨夜嬷嬷给她看的画面,在脑海一帧帧回放。
裴菀紧张地脚心都在发颤。
随着云臻脚步声越近,裴菀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显得平静,待俊影来到床前,她冲他露出一浅浅的笑容,
“云臻哥哥....”
云臻脚步一顿,微微注视着她,“笨笨,是不是该换个称呼了....”
裴菀面颊烫红,想到什么,咯咯笑道,“那你先换?”
云臻微愣,旋即笑了笑,上前来坐在塌沿,自然而然拉住了她的手,“嗯,好,公主殿下....”
裴菀秀眉一蹙,跺脚道,“不是这样的....”
“那是哪样的?不如殿下示范给臣听听?”
“云臻哥哥,咱们是夫妻,不是君臣....你该叫我...”
“叫什么?”
他的呼吸一点点逼近....
正要贴上她的面颊,院外忽然传来咚的一声,仿佛有什么东西跌了下来。
云臻连忙合衣而起,推窗张望。
只见红灯耀耀下,一道熟悉的身影从树上跌下,而在他怀里,还有个粉嫩嫩的娇憨小奶团。
傅姣姣艰难地从裴显怀里爬起,胖乎乎的小手提着粉色的小腰裙,冲云臻一笑,“姐夫....哥哥带来我来赏月....”
裴显揉了揉发酸的腰,指了指上方黑漆漆的苍穹,
“六月初八的深夜,哪来的月?你爹堂堂内阁最年轻的辅臣,是这般教导女儿的吗?”
裴显气呼呼往外走。
小姣姣小脸一瘪,慌忙追着他往外跑,
“这不是你教我的吗?你说,被人发现,就这么回....”
“你听错了,我教你的是,一人做事一人当,明明是你傅姣姣要来看洞房长什么样,与我裴显无关!”
傅姣姣眨巴眨巴眼眸,“这里有两个人,不是一个人。”
裴显气得吐血,“我那不是被你逼来的吗?”
傅姣姣见裴显动了怒,吓得憨憨地点了下头,“我知道了...”
裴显摇着玉扇,大喇喇往外走,一面问傅姣姣,“待会舅舅问你,你去哪里了,你怎么回?”
“我逼着显哥哥带我看洞房?”
裴显闻言顿住脚步,好像是这么回事,好像又不是这么回事。
他气得合扇,扭头狠狠戳了戳她脑门,
“你怎么这么笨呢,怎么教都教不会!”
“这样吧,咱们换个名儿成不,咱们不叫姣姣了,咱们叫傻妞?”
傅姣姣认真地想了想,点头,“好....”
裴显:“......”
没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