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京后,傅娆这一支被重新接入傅氏宗谱,傅坤将祖父,祖母和父亲的灵牌奉入傅氏先祖祠堂。
傅坤虽是不计较这些,甚至不乐意与傅家长房牵扯,可平心而,回归傅氏祠堂,该是祖父和祖母的遗愿,尤其,祖母自嫁入傅家不曾被傅家承认,现在名正言顺接受傅家后祭拜,想必九泉之该要瞑目。
傅娆与傅廷澜乃是同辈族兄妹,重新排辈后,傅娆倒成了傅家这一的嫡长女。傅廷澜更是将长房曾侵吞的家产悉数奉还,并做补偿,他行事与傅廷玉截然不同,倒也叫挑不出错。
傅宅每日门庭若市,傅廷澜担心郑氏不大会理庶务,愣是将妻子遣来傅家帮忙。
傅娆过那周氏,极为开明和气,做事周到,滴水不漏。
傅娆也不推辞,便将家中庶务交给她。
郑氏便专心打点起傅娆周身衣物来,她已紧张了日,吃不也睡不,便是那周氏也是头回『操』办皇后出阁,心里终究是悬着的,生怕哪里触了规条被皇家挑出错。
在孙钊提前一日来到傅家,将各处装点规制及明日大婚亲迎礼节与周氏和郑氏一一对过。
这一夜,除了闺阁的正主,其他皆是彻夜不眠。
傅娆睡极,辰天蒙蒙亮,她被院外细微的话给吵醒,睁了睁眼皮,一道微弱的天光洒在窗棂,她撑起身子。
想是昨夜燥热,出了一身汗,醒来浑身黏糊糊的。
宫听到动静,立即掀帘而入,喜笑颜开,细细气着喜庆的话。
自傅娆回府,一应服侍之皆为皇帝所派,以皇帝的意思,傅家没个会伺候的,怕是连个丫头还要傅娆来『操』心,这个丫头不是别,正是桃。
桃几番想抢些活计来干,却始终『插』不上手。最后只能倚在珠帘处干看着。
内廷嬷嬷服侍傅娆沐浴,焚香,再行至闺房着衣上妆,这一通忙活完,已耗了整整个辰。
傅娆坐在梳妆台前,『揉』了『揉』饿坏的肚皮,悄悄朝桃眨了眨眼,桃立即会意,『操』起手,掀帘往后罩房去了。
依着规矩,今一整日傅娆皆不能用膳。
可身为医者,傅娆清楚一顿早膳何等重要。更何况今日她还要顶着几斤重的凤冠前往皇宫接受群臣朝贺,不吃点东西,怕是场晕厥。
不多,桃拧着个食盒进来。
那老嬷嬷闻着香气,眉头一皱,拼命朝桃使眼『色』,可惜桃装个睁眼瞎,将食盒抱在怀里,不拧起一块糕点,围着傅娆转圈,趁着那老嬷嬷不备,塞入傅娆口中。
嬷嬷约束了傅娆,却约束不了桃。
待她弯腰打梳妆台上寻一金钗回身,却傅娆满嘴的糕点,羞笑不已,嬷嬷气急,去寻桃,桃不躲不闪,干脆利落,将一块水晶饺直接塞入那嬷嬷嘴里,
“行啦,整日端着不累呀,我刚刚听到了,嬷嬷你肚子也饿咕咕叫,别干瞪眼了,吃吧….”
那嬷嬷被塞了一口饺子,吐也不是,吃也不是。
腮颊鼓起,那『摸』样竟也十分风趣。
惹一众宫婢掩低笑。
嬷嬷气不过,却又没法跟肚子过不去,终是忍着怒将饺子吞。
桃意地朝傅娆丢笑眼,越发肆无忌惮,待傅娆梳妆完毕,她已将婚房里的全部喂饱。
肚皮塞饱了,也有了精神气,喜房内竟也传出阵阵欢笑。
傅家宅子扩大了数倍,长廊相接,张灯结彩,里里外外,烟穿梭,也是井井有条。
傅娆原先住过的听香小筑,被装扮成绣楼,午,朝中仪仗队伍抵达傅府,奉旨迎亲的正使乃礼部侍郎曲宁,曲宁携一众官员入傅府,宣读迎亲诏书,并将凤冠霞帔奉至傅娆手中,傅娆跪受天恩。
宫伺候傅娆入内穿戴收整,以待吉。
嫁妆早在大婚前日,便唱名送入坤宁宫。
帝后大婚典章繁复,礼节隆重。其中有一条备受瞩目,便是从傅娆出阁至奉天殿,沿途,皆要有诰命的外命『妇』扶轿或引驾。
迎后入宫于各家而言,可彰显家族荣耀,于各位夫而言,也是莫大的体。
这份名单,自然极为讲究,或是与皇后亲厚的官宦夫,或是朝中有名望的夫,余,便涉及到权势之争,许多文武官员,恨不寻机到新后的青睐,是以绞尽脑汁要挤进名单去。
选名录送入御书房,皇帝亦是斟酌再,方定。
与其,这只是一次扶轿的名录,不如是皇帝在昭告天,新后身边站的是哪些世家,也是皇帝为未来太子所铺之路。
名单定后,朝廷格局,已十分明朗。
吉到,通政使杨夫与傅二夫周氏搀着她,将她送入凤辇。
傅娆用红沙覆,亦步亦趋来到高大婚车前,位夫将她交至另外位外命『妇』手中,这是名武将夫,一左一右将傅娆搀入婚车,放帷幕,再侍立婚车侧,礼炮长鸣,华章奏起,内监细长的嗓音绵绵回『荡』在胡同口,婚车起驾,映在一片锦旗帷帐中,徐徐前行。
那一瞬,傅娆忍不住掀开婚帘,隔着薄薄轻纱往门口望了一眼。
那个锦衣玉袍的少年,风姿卓然立在廊,他含笑,朝她挥手,眼底是难掩的炙热与激动,也沉淀着些许岁月打磨来的豁达与沉稳。
从这一刻起,那个将他从襁褓里带大的女子,已嫁作他『妇』。
再没在他醒来,送一碗热乎乎的粥,再没在他苦读歇息前,给他递来一杯安神『药』,更没用她瘦弱的脊梁,替他撑起一片晴天。
苦涩与不舍占据了这个少年所有的心绪。
是真的不舍呀,随着婚车渐渐转出胡同口,一行灼热的泪『迷』离他的眼。
唯愿她往后平安顺遂,衣裙无尘。
傅坤笑了笑,抬手,不着痕迹拭去泪,昂然保持着他该有的姿态,含笑,目送她远去,直到所有依仗侍卫消失在转角,伴随渐行渐远的鼓乐,身后一拍了拍他的肩,
“来,国舅爷,咱们喝酒去!”
傅坤浮现完美的笑容,峻挺的身影转过,没入喧嚣里。
比起傅坤的担忧与不舍,傅娆倒是心情不错。
年在谢襄的婚宴上,目睹贺玲风光加入侯府,心里多少有些苦涩,以为这辈子都不可能拥有一场正经的婚礼,不可能大大方方接受祝福,不曾想,他给的,是世仰望不及的尊荣。
皇后不仅意味着权势,更重要的是,她是他的妻呀。
生同衾,死同『穴』,唯有嫡妻方有的待遇。
傅娆抿着嘴躲在婚车内,甜甜地笑了。
婚车先从傅家胡同,拐入正阳大街,再沿御道,一路往北,直驱皇宫。
乔氏嫁皇帝,皇帝还不曾登基,只在登基后行了册封大典。先帝与皇太后亦是登基前已成婚,是以,傅娆是大晋第一位能享受帝后大婚典仪的皇后。
阖城欢欣鼓舞,如庆新年,沿途百姓夹道跪迎,高呼千岁,傅娆有功于国,生祠遍地,在百姓中威望极高,他们或许不懂阀门贵重,也不懂家世出身,他们只知道这位新晋皇后舍生忘死,为民造福。
婚车行至御道中段,被五城兵马司给隔开的栅栏外,有一伙百姓捧着花果子,垫着脚在群中高喊,
“皇后娘娘,我是嘉州善县的小格子,您还记我吗?您救了我们全家,我祖母听闻您要嫁给陛,让我捎来了果子,娘娘,您一定要长命百岁…..”
“娘娘,您了皇后,还会出宫吗?”
不知是何起的头,许多百姓竟是跪哭泣,生怕这位平民皇后入了宫,便高高在上,再也不顾民间疾苦。
她虽在世家里不甚有根基,在民间威望却无能及。
前一刻,傅娆还在为能嫁给喜欢的男而欢喜,后一刻听到这些百姓的呼,她拽着纱帘,久久不出话来。
会吗?
然会的!
“我会,我还会出宫,我既是一国之后,哪需要我,我依然奔赴!你们且放心了,我不会忘了自己的初衷!”
或许是受百姓撼动,傅娆心底那抹熊熊的热血又燃烧起来。
即便深宫,即便皇帝,皆阻拦不了她悬壶济世的心。
编医书,研『药』方,推医政,她有一条全新的路要走。
他不会阻拦她的,她信他。
傅娆嗓音不低,柔韧中带着几分铿锵,被临近的百姓听到,紧接着一传十,十传百,众欢呼跪拜,如涨『潮』般绵延不绝。
凤鸾抵达正阳门口。
皇后乃国母,也是所有内命『妇』和外命『妇』之典范。依制,每过一重门,皆有不同的外命『妇』前来引驾或搀扶。
从正阳门入宫城,前来扶轿的乃是杨姗姗与贺玲。
二『潮』激动,恭敬朝婚车一拜,紧接着抚侧红绸,一路护送傅娆过大明门,往承天门迈去。
从大明门至承天门,乃百官衙署区,没有资格前去奉天殿的官吏,皆在此处跪迎。
傅娆对这一带并不陌生,她身为太医,常在官署区流连。
只侧官署区的空地或夹道里,乌压压跪满了。
婚车停在承天门的城楼,杨姗姗二又将手中的红绸递给礼部尚书韩夫和吏部尚书柳夫。
位夫皆穿着一品诰命大妆,抚着婚车往内城而去。
至端门,便是左都御史程夫与五军都督府右都督的左夫,位是臣属中最为清贵的女眷,皆是神情端肃扶轿而行。
直到婚车抵达午门,内监高喊一“落轿!”
婚车在此停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