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预看到荀崧的眼神,还以为是对于前途的未知揣测。
丝毫没有想到是老岳丈看女婿的眼神。
好吧,后妃的父亲顶多算一个外戚,算不得什么岳丈的。
刘预正牌的岳丈,只有那个已经死在并州的王浚了。
“朕召你前来,就是想要委任你为益州刺史,代替郗鉴去经略好益州,安抚汉民。”
刘预缓缓的说道。
荀崧听到果然是这个事情,心头立刻大定。
他努力安置心中的激动,叩谢道。
“臣才德浅薄,恐怕难以胜任!”
刘预轻轻一笑,这种推辞不过是官场的惯例罢了。
不过,他可没有什么心情与这些人玩这一套。
“好了,荀卿就不要推辞了,朕不是什么文人,不喜欢这些调调。”
“朕只知道,你出身世家名门,又曾经是前晋的领军大将,能文能武,镇戍益州最为合适。”
听到刘预这句话,荀崧心头一热。
颍川荀氏的名号,真是自己一辈子受之不尽的天赐。
“臣一定不辱使命,替陛下安抚好益州,让治下汉夷各民安乐!”
荀崧倒也是一个爽快人,立刻就是答应了下来,丝毫不再扭捏作态。
不过,他的这番话,却是没有得到刘预的肯定。
“嘿嘿,荀卿,朕让你去当这个益州刺史,可不是要去做什么汉夷安乐。”刘预说道。
“臣愚钝,请陛下赐教!”荀崧立刻察觉了话里的玄机。
“益州汉人,经过近百年的征战灾荒,几乎这损大半,氐羌夷人各部众多,几乎占据了好几个郡县的多数。”
刘预起身来回踱步,缓缓的继续说道。
“朕让你去益州,为的是安抚汉人子民,对于那些氐羌各部,一定要施行严格的教化,绝对不要再助长他们的本部习俗!”
听到这话,荀崧立刻就是有些疑惑了。
他知道刘预师法当年的《徙戎论》,对于各部夷狄很是戒备。
不仅让原本内迁的夷狄胡人各部迁出边境,重新安置迁徙,而且还让各部编户齐民,减少原本部落首领的聚集的权力。
“陛下,那臣该如何教化?”荀崧问道。
“教化,自然就是要以德服人!”
“以德服人?”
“没错,就是以德服人,朕听说,氐羌各部首领都是凶残狡诈,他们的部民一定都是生活的水深火热,你的职责就是教化氐羌首领顺从法度,不得私自戕害部民,他们不仅是部民,更是朕的子民。”
荀崧一听,就知道这个事情不简单啊。
氐羌各部都是施行着残酷的奴隶部民制度,各部大人首领对于部民拥有无上的权力。
别说是逼迫他们叛乱了,就是要他们自己去死,那也是天经地义的。
荀崧这个益州刺史,若是抑制它们这种权力,那就是变相的剥夺各部首领的控制权。
没有了生杀予夺的大权,各部首领怎么再号令部众?
一旦有事,各部奴隶部民都是去找朝廷的官府,那还要他们这些首领有什么用。
“陛下,益州刚刚平定,若是再如此激进的话,恐怕再有氐羌之乱啊。”
荀崧觉得,此事不能痛快的答应下来,一定要把问题讲出来。
益州可是封闭的地域,一旦境内氐羌再度大乱,外面的汉军可是根本来不及支援的。
一个不留意,自己这个益州刺史的小命恐怕就要交代了。
“激进?呵呵,这还是算不得什么激进的!”
刘预轻轻一笑。
他取出桌案上的一个手札,递给了荀崧。
荀崧恭敬的接过,然后快速的看了起来。
他看到这是一个关于益州分治氐羌夷人的纲要。
荀崧越看越是紧张。
上面的一个个政策,不仅要削减氐羌部落首领对于部众的控制权,而且最终的目的就是彻底的编户齐民。
不是什么上百年,几代人的缓慢同化,而是短短四五年之内的计划。
不仅于此,上面还要氐羌首领送未成年的子弟去成都当太学生,让他们直接进入到礼教开化的氛围中,一步步从心底割裂他们。
手札中的文字异常的直白浅显,每个目的都是那么明晃晃的摆在荀崧的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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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这两条最为激进的之外,其余的不允许再取夷狄姓名,不允许各部父子相继的继婚制,不允许膜拜西域胡教等等十多条政策,都是已经算小事了。
“陛下,若真的如此施行,恐怕益州必然还将大乱啊。”荀崧叹了一口说道。
“天下大势都已经这样了,朕也不怕大乱啊。”
刘预脸上丝毫不以为意。
“若是真的大乱,那就是有多少人作乱,那就再杀多少人。”
“一直杀到他们肯遵从教化,肯接受朕的以德服人,那就是才能截止。”
荀崧已经彻底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