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真美啊。”
红隼穿着一身黑色的正装,站在黑山医院的遍地狼藉之中,望着这片美好的废墟。
地面上仍留有积水,残破的钢铁就像某种怪物的骸骨般,耸立在倒塌的建筑之中,人们在废墟之间穿行,对黑山医院进行修复工作。
阳光毫无保留地铺撒了下来,将旧敦灵那漫长的阴郁昏暗一扫而空,视野内的一切都被温暖的阳光所笼罩着,覆盖上一层柔和的灿烂金辉,红隼看着那几乎要被他遗忘的晴天,嘴角忍不住地微笑起来。
果然人没事还是要多见见太阳晴空,自己那阴暗的内心都在这一刻被温暖照亮了起来。
随着暴风雨的消散,雨季的离去,旧敦灵终于迎来了难得的平静,可这平静之后还有一堆烂摊子等待人们处理。
庞大的降雨量一度瘫痪了旧敦灵的排水系统,它们漫过街头,涌入工厂之中,为此整个旧敦灵都因这次暴风雨停摆了数天,人们将积水抽出,重新修正被强风破坏的建筑,和红隼一样,望着这片晴朗的天空发出感叹。
这是一场灾难,可在这灾难后的废墟里,却是难以窥见的美好。
“旧敦灵的晴空可是真的罕见啊……可惜很多人看不到了。”
蓝翡翠走了过来,坐在一旁凸起的碎石上,抬起头看着这片晴朗的天空。
或许是在旧敦灵的阴郁下生活太久了,这样明朗的天空让蓝翡翠有些不适,阳光是如此地刺眼,弄得她几乎睁不开眼,可为了能多看这美好一眼,她还是固执地观望着,直到有泪水从眼睛涌出。
“是啊。”
听着蓝翡翠的话,红隼的神情微微悲伤,但还是强作乐观地说道。
这是个糟糕的世界,这是一份糟糕的工作,现在这些医生都忙的死去活来,可没有空闲的家伙来开导红隼的心理,他只能自己开导自己了。
半个月前的这场大雨洗去了这座城市的污秽,但一同离去的还有很多人、很多事,他们都消失了,就像从未来过一样。
“开始了,来吧,红隼,毕竟你现在可是‘幸运的红隼’,只要看到你,便能让大家振奋起来。”蓝翡翠站了起来,分给了红隼一支白花。
红隼则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接过了白花,自言自语着。
“仔细想想,还真是不可思议啊,我这算是成为了英雄吗?”
“大概吧。”
半个月前,各方势力在黑山医院内掀起了一次局部战争,妖魔、猎魔人……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来了。
当时大家都觉得要死了,但还是前仆后继地进攻,在绝望里杀出了一条生路。
在那些幸存者看来,这些向死而生的家伙都算得上是英雄,红隼也是其中一员,在最后的战斗中,他就像疯魔了一样,前进砍杀着,虽然最后被疫医轻松地打倒了,但以凡人之躯来讲,红隼做的已经够好了。
不过这还不是他引人注意的一点,在简单地查看了一下红隼的任务记录后,发现这个家伙可没少死里逃生,可以说每次必死的局面下,这个家伙总会莫名其妙的活下来,就像这次一样。
满地的尸骸里,这个家伙慢悠悠地从积水里爬了起来,一副睡过头的样子。
“你当时是保着什么心理冲上去的呢?红隼。”她突然问道。
想起那时红隼的义无反顾,蓝翡翠都愣住了,怎么也想不到这么个不靠谱的家伙也有这么疯狂的一次。
“为了荣誉,为了什么高尚的理由吗?”
“你觉得可能吗?”红隼则毫不在意地,将这些赞美之词否决掉,这个从下城区里摸爬滚打起来的家伙,从来不在乎这种东西。
“我当时怎么想的,我当时只是看到兰斯洛特居然是个孩子,孩子都冲上去了,我又有什么好后退的呢?”
“所以是因为这种奇怪的愧疚感,你就冲上去了?”
“不全是,还有害怕,还有很多奇奇怪怪的情绪,不过嘛,干一行爱一行,死前多杀几个妖魔,也算是尽职了,你说是吧。”
“所以……想要活下来的家伙死掉了,不想活的家伙反而幸运地活了下来?”
听到红隼的回答,蓝翡翠不禁感到生活的奇妙。
“或许吧……命运弄人,大概就是这种意思。”
红隼回应着,脑海里不禁回想起了记忆最后的画面,那是一张男孩的脸,愤怒又惊恐的脸,他无比地渴望着活下来,但最后还是走向了末路。
他向来是个心大的家伙,毕竟干这种工作,心不大一点,真的很难熬下去,可现在他多多少少也感受到,一个又一个熟悉的面孔离去了,就像有尖刀在切割着血肉,带来巨大的痛楚。
“不过还好,至少我熟悉的家伙们没有死掉……虽然和死也差不多了。”
红隼安慰着自己。
在半个月前的大战过后,伤者们都被迁移到了临时搭建起来的医院里,接受治疗,虽然一个个都伤势惨重的样子,但大家都被救了过来,就是有些缺胳膊少腿。
夜枭因为过度失血至今还在病床上昏迷,骑士长珀西瓦尔要比他惨一点,她和加拉哈德相似,受到了严重侵蚀,正被封闭式治疗中,至于乔伊……
作为自己仅有的几个朋友,想到这里再怎么心大的红隼也不禁难过的了起来。
清道夫们发现乔伊时,他正躺在妖魔的尸体之上,虽然还有着微弱的呼吸,但他的身体上已经出现了畸变,按照流程他应该被就地处死。
或许出于什么人道主义关怀,净除机关决定对其进行治疗,尝试将理智带回躯体之中……其实红隼知道结果是什么,只是不想让乔伊离去的那么难看而已,他可能正在接受治疗,他也可能再也醒不过来。
不知何处传来了悠扬的钟鸣,深沉悠远,为这灿金色的温暖增添了几分神圣。
“走吧,红隼,我们该默哀了。”蓝翡翠拍了拍红隼。
红隼点点头,拿起了蓝翡翠给他的白花,朝着前方走去。
黑山医院内有着一片独特的墓园,这里埋葬的大多数都是净除机关的成员们,而经过这场暴风雨后,除去一些在遗嘱里,对于自己尸体归处有刻意要求的人外,那一日的亡者都在这里了。
更多的人走了过来,他们都带着一束白花,没有什么悼词,也没有什么复杂的仪式,白花堆积在墓碑前,犹如纯白的海洋,其中摇曳着一个又一个早已死去的名字。
知更鸟坐在轮椅上,手中握着银质的十字,似乎是在低声祈祷着什么,人们低垂着头,沉默不语,时间在这一刻都仿佛凝滞了起来。
高文站在不远处,望着这肃穆的一切,他的样子也很糟糕,虽然他成功地击溃了妖魔潮的主力,但他也伤痕累累,但好在没怎么被侵蚀影响。
一只脚打上了石膏,拄着拐杖,强硬地站了起来,注视着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