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船上的成员构成还蛮复杂的,来自不同的势力,带着不同的目的,有的甚至还算不上人,可现在他们都和谐地待在这艘船上,一同前进着。
暖炉旁的人们,他们也恰好地代表了这些构成,塞琉就是那普通的凡人们、一无所知,是被保护的目标,洛伦佐是来自猎魔教团的亡魂,带着旧日的荣光,疫医是学者们狂热的化身,固执地追逐着真理。
那么伯劳大概便是净除机关的代表,人类挣扎的意志,这也是他为什么一定要参与的原因,他有权力知晓,也有权力去决定。
呼吸声有些沙哑,这接连的创伤几乎要杀死伯劳这个脆弱的凡人,可他最后都熬了过来,眼瞳在绷带缠绕的缝隙间睁开,他紧盯着华生。
又一个拥有着权能·加百列的家伙,与洛伦佐一样,也是旧教团的幸存者,身披灰烬之人。
不过她显然要比洛伦佐强大不少,她和劳伦斯有些相似,都完全脱离了躯体的限制,虚无的意志可以随意地穿梭在任何一具躯体之上。
洛伦佐还远不及这些,但谁也不清楚,他未来会不会做到这种程度。
回想着之前洛伦佐与华生的坦白,此刻伯劳看着洛伦佐,居然有种难言的陌生感,记得上一次有这样的陌生感,还是他发现自己这个强力打手是猎魔人的时候,然后便是现在,洛伦佐将另一个一直隐藏的秘密暴露了出来。
这么一个惊人的力量,它一直潜藏在净除机关的眼皮下,没有被任何人发现。
伯劳的思绪有些混乱,身上的创伤与心理的压力让他变得有些难以思考,呢喃的低语在耳边响起,仿佛有幽魂鬼祟在念叨着什么。
这是来自寂海的侵蚀,来自祂的侵蚀,虽然危机已经解决,可这些疯狂的余波依旧在影响着每一个人。
【他是叛徒,他向你们隐瞒了这么久。】
【这次行动是虚假的,你们都被骗了。】
【洛伦佐·霍尔莫斯是敌人……】
私语声回荡在伯劳的耳边,他的眼瞳充血,心脏不由地加速。
他看着暖炉后的洛伦佐,与那双灰蓝色的眼眸正对上了。
沉默了几秒,伯劳缓缓说道。
“我的思绪……并不可靠了。”
怀疑、贪婪、疯狂……它们就像在阴影中生长的蛆虫,一点点地啃噬着伯劳的心智。
“这是来自侵蚀的影响,你会出现幻觉、幻听,这些东西追逐着你,引起你内心的阴暗面,令你的情绪起伏。”洛伦佐说。
“我知道……”
伯劳的话语又停顿了下来,
在他的眼中洛伦佐的身影变得狰狞,锋利的尖爪破开了血肉,变成了扭曲的怪物,可在下一秒,他又变回了那普通的样子,似乎刚刚的一切都只是幻觉而已。
“看样子我来晚了啊。”
有新的声音响起,对于其他人而言,这声音有些陌生,可传入伯劳的耳中,却钩起了他那噩梦般的回忆。
“没有太晚吧。”
弗洛基从黑暗之中走出,他的身影和之前一样佝偻,肢体的末端已经能清晰地看到异化的痕迹,以黑山医院的侵蚀指标来看,再有不久他就会变成疯魔的妖魔。
他本应陷入疯狂,可随着与侵蚀重新接触,再度延续了当时侵蚀的过程,令他的意识得到了些许的解脱。
这是从威廉身上得来的经验,洛伦佐不清楚弗洛基能支撑多久,但他估计,在抵达世界尽头前,这个家伙都不会倒下。
“霍尔莫斯先生。”
弗洛基朝着洛伦佐行礼,崎岖的脸上露出微笑。
“感谢你能促成这次伟大的航行。”
说着,他在暖炉旁找了一个位置坐下,充血的目光肆意地看着四周的人们。
一路上弗洛基虽然疯癫,但外界发生的一切,他都清楚,只是他无法掌控身体,他的意识被囚禁于【间隙】之中,只能默默地目睹着这些。
因此在座的各位弗洛基都很熟悉,哪怕是疫医这样诡异的怪物,也没有震慑到他。
洛伦佐没有说话,在他眼里弗洛基是个很奇怪又很相投的人。
在之前的海战中,洛伦佐还没来得及讲述什么,弗洛基便知晓洛伦佐的意思,他驱使着晨辉挺进号前进、作战,行云流水,仿佛他就是团队的一员。
可之后的思考里,洛伦佐突然意识到,这只是因为弗洛基也渴望着世界尽头,眼下这个局势正是这个疯子最为渴望的,一次没有回头路的旅程,他们要么死在路上,要么将海图最后的一块空缺填满。
所以他们才如此地合拍。
“啊……这是我第一次如此深入寂海,更不要说还摆脱了这些怪物们的追击。”
弗洛基仰望着星空,痴迷地说道。
其他人沉默,谈话的氛围算不上好,他们在一步步地走向死地,而他们又没有太好的解决办法,每个人都像是被千吨重的东西压迫着,阴沉着脸,就连火光也难以照亮。
“我们已经抵达了寂海的中环了,与外环不同,外环被灰蒙蒙的云层与风暴阻挡,还有那些怪物在作祟,中环则是这一片无际的冰川,越是深入,温度越低,冰层也会越发坚硬。”
弗洛基很清楚这些人找自己的目的,他们需要自己来作为领航员,带领这些人在寂海内行动,这是一次双赢,弗洛基没有什么理由来拒绝这些。
“这是一个非常完美的防御环,即使有人通过了风暴与怪物的侵袭,面对极寒与坚冰,他们也难以前进。”
“晨辉挺进号算得上是最为先进的破冰船了,虽然受损严重,但应该还能前进很久。”洛伦佐说。
“如果真的这么简单,就好解决了。”
弗洛基说道,他自然而然地融入了谈话。
在他的一侧,弗洛基与伯劳间就隔着华生,谁也不清楚他是没注意到伯劳的存在,还是说注意到了,却刻意地忽视掉。
伯劳死死地盯着弗洛基,他的样子与记忆里的截然不同,可话语与神态,还是如此地熟悉。
【这是你的死敌。】
【他就在你眼前了。】
更多的声音回荡着,伯劳不由地握紧了拳头,在他眼前弗洛基也变成了怪物,和洛伦佐一样的怪物。
凡人的塞琉还是觉得很冷,她挪了挪位置,离暖炉靠得更近了,关于众人的谈话,她也没听多少,毕竟她是无力的凡人,塞琉能做到的只有听从着命令,在关键时刻献出自己的一份力。
学者的疫医保持着沉默,更多的眼球在他身体的角落里睁开,观察着四周。
富有神性的华生则注视着全场,这真算得上是一次有趣的谈话,这些人不仅有着不同的身份,还有着不同的目的,更不要说还有着不同的仇敌。
在不久之前,洛伦佐刚与疫医开战,两人疯狂地杀戮着,至死方休,可现在却在同一条船上,为着同一个目的而前进。
这并不是说仇恨消失了,只是因为现在有个比复仇更重要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