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癫狂,他大笑。
他披头散发,他状若疯狗。
笑声中有凄凉,有疯狂,还有深深的不甘。
虎毒尚不食子,可今天,在这个女人面前,他却亲耳听到了这个表面风光,实则骨子里暗疮遍生的家族丑恶。
他完全忘了,和祖父姬妾私通又能好到哪里去,也不过是这棵大树上滋生出的毒瘤罢了。
腐朽根又岂能生出健康的树来?
“你怎么了,你快走!”尤氏不忍心看自己心爱的人变成这个样子,她抓住他的胳膊,这个男人,在她人生最黑暗的日子里,给了她一丝光明。
她不想他就这样死掉。
“走?”陈有言死死地盯着自己眼前的这个女人,目光呆滞,问道:“走哪里去?天下之大,我能去哪里?”
“哪里都可以去,就是不要留在新城!百济、新罗、大隋、突厥,总有你的容身之处。”尤氏不是毫无见识的村姑,她知道,只要陈有言想活着,总有活下去的办法。
“你想让我像狗一样活着?”陈有言的目光如刀,他盯着尤氏。
“像狗一样乞讨,然后烂在不知名的狗洞里。”
“哈哈哈,哈哈哈!”
他狂笑,不知是笑尤氏的天真,还是笑自己的绝望。
“傻瓜,只要你活着,便有希望,就算不在新城,你依然是你,依然是妾身心中的那个翩翩佳公子!”尤氏将他抱在怀里,这样的事摊在谁身上,恐怕都会变成这个样子吧。
陈有言嗤笑一声,冷笑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既然他不仁,别怪我不义。”他的眼睛变得更加冷厉起来,他忽然起身,一把抓住尤氏的手,说道:“我不想那样毫无尊严的活,我···我需要你的帮助,你愿不愿意帮我。”
他起身,双手紧抓着尤氏的双肩,力气之大,竟让她白嫩的肌肤都变成了青紫色。
“你···你想做什么?”尤氏有些恐惧的望着陈有言,这样的他,自己从未见过。
也从未感觉到像今天这般恐惧。
“我想活着,像人一样的活着。”他盯着尤氏的眼睛,目光中藏着魔。
“你放心,只要你帮我完成这件事,我们就不用再偷偷摸摸,我可以光明正大的为你写诗,为你做画。尤娘,你帮不帮我。”
尤氏被他的样子吓坏了,她往后退了两步,靠在榻边的木架上,整个人瘫软在地。
疯了,都疯了。
陈家的人都疯了。
陈有言扑过来,将她的手抓住,道:“到了这一步,我已无路可退。怎么样都是死,为何要我一个年轻人去死,他老了,不中用了,就算活着,又能活几年?陈家这么大的家业,迟早是要交到年轻人手上的。为什么不能是我?尤娘这么美貌可人的女子,也是需要人疼的,为什么不能是我?”
“你···你疯了,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尤氏带着哭腔,说道。
“我没疯,我没疯。”陈有言神经兮兮的说道,他站起来,放开尤氏,在房间里来回走,像是在寻找着什么,嘴里一直念叨着。
“我没疯,我只是更加确定了自己想要的东西,我只是更加明白要活下去有些东西就不得不放弃。”
“你知道吗?从小我就要学习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书数射御,没有人心疼我。所有人都羡慕嫉妒我嫡子嫡孙的身份,所有人都觉得我想尽了人世间的宠爱,可是又有谁知道,我的肩膀上扛了我不该扛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