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咳嗽耗尽了他所有的精力,到最后只能半仰着头瘫软在椅子里,声音似从腹腔里抽出来的蚕丝一般,脆弱而缥缈:“他作为朕的儿子……都不担心朕的身体,亏你一个太监……却还惦记着朕的身体……”
“陛下……”曹德看得着实难受,自己眼睛一酸,倒先哭出来了:“陛下,您要是难受,您就打奴婢吧,可千万别憋着……”
皇帝身子向来不好,一旦发作起来便是毫无帝王尊严可言,也正因为如此,所以朝政上颇有些力不从心,以至于常年被太后压制得死死的。
好容易忍辱负重把太子培养长大,才稍微轻松了几年。
而太子也着实不负皇帝所望,虽然性子骄傲些,可在皇帝面前却是极其有孝心的,一旦皇帝有个伤寒头痛的,都是他衣不解带地守在病榻前,亲自侍奉汤药。
也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让皇帝突然这么心灰意冷……
“你哭什么?朕还没死呢!”皇帝靠在龙椅上蓄了一会儿神,睁开眼睛就看见曹德在偷偷抹眼泪,立时就是冷冷一笑。
“陛下,您说这话可是伤了奴婢的心了……”曹德眼看皇帝的怒气渐渐地平缓了不少,就抬起袖子,三两下擦干净自己眼角的泪,柔声道:“奴婢还想服侍陛下万万年呢!”
“万万年?”皇帝又是一声冷笑,他缓过气来后,声音恢复了正常,“朕就是活得太长了,才能看着他这么胡作非为!”
“陛下……”曹德一惊,连擦泪的动作都僵了一下,“太子他虽然年轻,可行事那是最稳重不过的,您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皇帝一抬手,举起那叠信纸,“他连这样的狼子野心都能包庇,他还有什么稳重可言!”语气一急,猛地又喘息了几下,“我看是美色害了他!”
曹德一个激灵,就更是吓得不行了:“陛下您……”
这时,门外传来内侍尖细的通传声:“太子殿下来了!”
皇帝猛地从座位上起身,双眸一凝,如利箭一般射向门口。
来人一袭黑底金纹的长袍,行走间拂袖生辉,恍如夜间最璀璨的明珠,叫人眼前一亮。
皇帝瞬间就觉得喉咙被堵得慌。
这是他亲手培养出来的儿子,是皇室的骄傲,是帝国的未来,是整个天下的朝阳!
曾几何时,他是如此的坚信自己的眼光。
可现在,他突然觉得,自己错了,错得离谱!
“儿臣叩见父皇。”
大晚上的突然被急召入宫,李玄夜早在来的路上,就已经暗暗派人先行打听过了,可今日之事实在是来得突然,便是最信得过的曹德,也是半句口风也透不出来。
带着这种疑惑,他踏进殿内时,一触及皇帝那眼神,心口猛地一颤。
这是什么样的眼神……
失望、暴怒、心碎、痛苦、还有一种莫名的酸楚。
他来不及去询问到底发生了何事,下意识地就撩袍往御前跪了下去:“父皇,儿臣来了。”
回应他的是沉默。
李玄夜虽然在外人面前骄纵冷酷,但在最在意的人面前向来是温顺的,皇帝不说话,他就一直跪在那里,就连视线都没偏离一下,只盯着面前的一截衣摆。
“你干的好事!还有脸来见朕!”皇帝猛地喘息了起来。
李玄夜听着这话不对劲,忙抬起头来,猛地就望见皇帝那满眼的泪水,心口蓦然就是一紧,急道:“父皇,发生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