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娘娘毕竟年纪大了，受不了持续的吵闹，剩下的皇子们纷纷行礼告退，沈青琢混水『摸』鱼，也跟着退出了大殿。

七皇子醉得东倒西歪，偏偏还不乐旁人搀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小徒弟走一步绊一下，一颗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

“七弟，三皇兄送你回去吧。”萧弘曜及时搀住直直往地扑的七皇子，虚伪地关心道。

站在一旁的萧景睿，一把搀住了的另一只胳膊，“是啊，你这样回去很危险的，我和三哥送你吧！”

而太子殿下则站在不远处，面『色』沉得滴水，很快又将目光投向沈青琢。

“太子殿下。”沈青琢察觉到的眼神，淡淡问道，“殿下有何吩咐？”

自从次密谈后，北镇抚司曹太师的调查仍在继续中，但更像是做做样子，并未查到任何有用的东西。

想到这里，萧逸宸挤出一个笑容，“没什么，孤只是突然想起，今夜未曾与沈大人喝一杯。”

沈青琢拱手抱歉：“是青琢疏忽了，还请太子殿下见谅。”

“无碍。”萧逸宸眯了眯眼眸，“过几日，孤的生辰宴，孤再与沈大人单独喝几杯也不迟。”

沈青琢微微一笑：“好。”

“届时，沈大人会赠予孤一份什么样的大礼呢？”萧逸宸语气有所指道，“孤心里可是，万分期待啊。”

沈青琢笑加深：“太子殿下请放心，定是一份令殿下终身难忘的——大礼。”

只是这份大礼，太子殿下究竟有无福气消受，那又是另一个问题了。

萧逸宸正打算再明示一句，却被一道醉醺醺的声音打断了：“不要你们送！我自己可以！”

沈青琢下识看向声音源处，只见小徒弟硬是推了两位皇子，摇摇晃晃地往宫道走。

太子殿下眼眸中闪过一丝歹，这小畜生醉成这样还不让人送，最好半道摔死，省得还要在父皇和皇祖母面前继续做戏。

“时辰已晚，青琢先告退了。”沈青琢收回眼神，云淡风轻地告退，“太子殿下也早些回宫休息吧。”

说罢，也不给太子殿下继续罗里吧嗦的机会，径自转身走近夜『色』中。

***

所幸，回霁月阁与长乐宫是同一个方向，沈青琢不远不近地跟在小徒弟身后，一路提心吊胆，时刻做好冲前救人的准备。

但越走越觉得不劲，小徒弟走的竟是通往冷宫的路。

不放慢了脚步，直至小徒弟一撞冷宫的大门，“砰”的一声响，吓了一跳。

而萧慎浑然不觉，推大门后，就歪歪斜斜地朝着主殿去了，又重重一脚踹殿门。

床榻熟睡的赵贵妃骤然从梦中惊醒，满脸惊恐地望向背月『色』的高大身影，“你你你……你是谁？”

萧慎从喉咙里出古怪的笑声：“母妃又不认得我了？难道——”

一步一步往床榻前走，近乎叹息般问道：“这段日子，我好吃好喝地供着母妃，母妃的病情为何又加重了？”

“是你……”赵贵妃放松下，神智竟是难得的清醒，“你、干什么？”

“儿子的生辰，母亲的受难日。”萧慎停在她面前，语气阴阳怪气道，“今日是儿子的生辰，儿子当然会想起母妃。”

赵贵妃神情烦躁地抓了抓『乱』糟糟的，好半晌后，才艰涩地回道：“你、别了，就当我、死了吧。”

她疯疯癫癫的日子太久了，平常总是出一些无义的嘶喊，以至像这样正常说话时，甚至有些不连贯。

萧慎又笑了，说出的话却令人不寒而栗：“母妃，你知道吗？在我小的时候，我心里的确巴不得你早点去死。”

在受尽皇子们的欺辱时，在受尽宫人们的白眼时，在回到冷宫试图寻求安慰，却只得到狠狠几巴掌，外加数不清的恶毒咒骂时，在生辰日，母妃却往的饭菜里下毒要和同归尽时……

在那无数个瞬间，曾怨毒地想过，既然有和没有一样，那为什么母妃不干脆去死呢？

甚至差一点就付出行动了，那一夜，浑身是伤地坐在母妃的身旁，『潮』湿的被褥都蒙到了睡梦中的母妃脸，最后还是落荒而逃。

想起母妃还没疯时，会将抱在膝盖教识字，会唱一种幽怨又好的曲子哄入睡，就算后彻底疯了，偶尔有短暂的清醒，还会跪在面前哭着说不起。

亲口到儿子希望自己去死，赵贵妃浑身一震，目光闪烁地抬起，望向陌生又熟悉的脸，嘴唇哆嗦：“你……你杀了我吧。”

萧慎目光冰冷又死寂地盯着她，好似一暗夜中蛰伏的野狼，一声不吭。

过去的好下贱啊，就这样一点点温情，就足以打败。

但如今不一样了，终尝到，心的爱是什么味道，再也不会为一点点掺了刀子的甜，摇尾乞怜。

“我一日不死，你父皇、就不会、你……彻底放下戒心。”赵贵妃闭混浊的眼睛，整个人如同一株将死的枯木，“这冷宫里无休无止的日子，母妃……也过够了。”

萧慎神情冷漠，仿佛一个世间万物麻木无感的活死人，动作极缓极慢地，一点一点从怀中抽出一把雪亮的刀。

“小七！”下一瞬，门外传一道熟悉的嗓音，起充斥着紧张和担忧。

几乎同一时刻，萧慎以迅雷不及掩耳势，将刀收了起，猛然转身望向门口。

皎洁的月『色』下，沈青琢站立在殿门口，似乎是一路跑过的，胸口下起伏地喘着气，“小七，你没事吧？”

小徒弟去太久了，在门口焦急地踱着步，脑海中不浮现出当年自赵贵妃手下救出小孩儿的那一幕，最后到底忍不住飞奔。

萧慎没有应声，但的眼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充血变红，随后又一步步地，朝那道人影走去。

这短短的几步距离，却艰难得像是自尸山火海的地狱，重新踏入日光明媚的人间。

沈青琢气还没喘匀，下识展双臂，牢牢接住了栽怀里的少年。

与过去的每一次一样。

“先生……”低沉微哑的嗓音，含着一丝战栗的哭腔，如同受了天大委屈的孩童，终回到最温暖信任的怀抱，只想尽情地放声大哭一场。

沈青琢心尖微微颤了颤，抬手紧紧搂住怀中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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