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虎看不惯他嘴脸,又见彭通、刘桢气得小脸通红,苦于被人拉着,动不了手,他便念头一转,猝然拔腿,奔向孟轲。孟轲唬了一跳,震惊之余,连逃跑都忘了,其他人也反应慢了一拍,等田虎往孟轲脸上挥了两拳,才纷纷上去拉架。
场面顿时混乱不堪,守礼等同声相应,怕田虎吃了暗亏,争先恐后冲上去帮忙。
守礼不崇尚武力,可拳头比言语有力多了,这一点,守礼深有体会,因为他一和人交手,便被劈胸跺了一脚,那滋味,说不上来的难受,守礼只觉肠子都搅在一起了,还不等他还手,又有人给了他两巴掌,打得他晕头转向,两眼冒金星。
守礼使劲摇头,目光终于清澈,分得清敌我了,正要动手,远远见冯子敬和赵钦来了,赶忙提醒同伴:“快住手,师傅来了,再打下去,只怕又要挨骂受罚了!”
田虎等人打得火热,哪里听得见,守礼急得没法子,只好同几个乖觉的师兄站到一边。
“住手!”
赵钦站在十步开外的地方,厉声喝止。
众人听声音很熟悉,生怕遭罚,纷纷收了手,然后一瞥眼便见冯子敬阴沉着脸走来,不由悚惧,全乖乖站在厨房中门两边,犹如鸡圈里战败了的斗鸡垂头耷脑。
“一个个都出息了哈,青天白日的,放着差事不做,倒在厨房门前动起手来?怎的,厨房不是吃饭之地,成了拿刀动杖的演武场?”冯子敬身姿挺直,正颜厉色。
众人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只低着头。
“这回又是谁挑的头?”赵钦冷声冷气,“别有本事做没本事认,教人瞧不起!”
守礼听了,本能地看向孟轲,其他人也不约而同看过去。
孟轲被瞧得心烦意乱,挺身站了出来,委屈道:“我只是有口无心,说了几句不中听的话,谁知他竟然动手?”说罢,将目光投在田虎脸上,扬起脸展示轻伤。
冯子敬往他脸上瞥了眼,然后又看向田虎,询问道:“我不听一面之词,你也说说!”
田虎胆子大,只犹豫了一下,便站出来,恭敬向冯子敬行礼,然后,慢慢讲述清楚事情经过。彭通、刘桢听他有些地方语焉不详,额外又补充两句,气得孟轲咬牙切齿,不过碍着人多,孟轲只能忍耐。
冯子敬听了原由,不禁一叹:“还以为什么不大了的事,原来只是如此。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你们师出同门,本该一心一德,互相扶助,增进手艺,可成日里就为了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斤斤计较,甚至还大打出手,全然忘了我的教诲。”
“先说你们,入花房几年了?如今学有所成了?还有脸说别人烂泥扶不上墙?照你们这么鬼混下去,早晚也是朽木粪墙,到时,别人该指着你们比干榆湿柳罢!”冯子敬望着孟轲一拨人,义正词严,“你们也别得意,他们纵有三分错,你们倒有五分!”说着,把目光看向田虎那边,“一个个年纪不大,气焰倒高,听不得别人两句激将,就吆喝着动手,怎么?当花房是战场啊,就得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守礼洗耳听着,心思运转,觉着冯子敬的话也有几分道理,同门还是该和睦得好。
“何况,他说的也有几句实话,屈指一算,你们来花房也大半年了,这大半年,你们长进也不大,整日就知道胡闹,没笼头的马一样,到处游荡!”冯子敬语气生硬道,“我方才合计了,长此以往,终究不是办法,以后每月月底考核一次,再有偷懒懈怠,花房便不容了。”说着目光一斜,瞟了下眼角眉梢流露出开心的孟轲,声音加重道:“你们几个也一样,别以为早来一年就安稳了,不思进取,也是忌讳!”
众人听了这话,惶惶不安,都怕考核不通过,冯子敬赶尽杀绝,将自己扫地出门。
守礼更加害怕,毕竟曹方见逐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后面又听人讲,曹方的日子很难熬,守礼很可怜他,但是,听冯子敬这言外之意,若自己不努力,早晚也落得同样下场。
好不容易有了容身之所,守礼实在不愿离开,便暗下决心,策励自己,一定加倍努力。
“都听清了?”冯子敬巡视众人。
众人齐声:“听清了!”
“这一次,我就装没看见,你们好自为之,以后,务必和睦!”冯子敬一口气说完,不等回答,又道:“行了,饭都凉了,进去用饭吧!”说罢,大步流星进了厨房。
守礼心有余悸,与梁芳对望一会,勉强安定了心神,才扯开步子,擦着门框进门。
开席,席上一片安静,饭桌摆了几十碗热气腾腾的羊肉汤,搭配一碗油酥饼。大家各怀心事,全默不作声吃饭。杜陵原打算说笑,活跃气氛,但见冯子敬悒悒不乐、宋通儒默默无言,顿时没了这想头,乖乖咬了几口油酥饼,吸溜半碗羊肉汤。
又过几日,到了小寒,天气越发不好了,铅云密布,朔风呼呼,吹得人骨头缝里都觉着冷,终于在黄昏时分飘了雪花,短短两个时辰不到,阖宫便披了白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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