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万籁俱寂,东边的地平线泛起的一丝丝亮光,小心翼翼地浸润着浅蓝色的天幕,新的一天从远方渐渐地移了过来,微凉的风轻轻地敲打着门窗,门外,是淡白的天,是深秋的早晨。
远在杭州东南,有一处年代十分久远的酒庄,名为“小李唐酒庄”,庄子不大,庄内人丁十分稀少,酒庄所酿的酒,也只够一条街道的供给,虽然规模比不上北方的大型酒窖厂,但好歹传百年老字号,又物美价廉,很符合老百姓的口味,因此小李唐酒庄在行业内算是颇有名气,在此条街道上也是有些牌面的庄院。
可是不知为何,小李唐酒庄已经三天没有开业了,人们上门要酒,庄内也只剩下一个枯瘦如柴的病老头应付他们,问他掌柜的、老板都去哪了?那老头只是咳嗽着用手指指南方表示回乡探亲去了;问他酿酒的师父和杂役哪里去了?他厌恶的摆了摆手表示都打发走了;问他还卖不卖酒,老板啥时候回来?他只是颤颤巍巍伸出三根手指头,表示等吧,三年之后再开张。
小李唐酒庄突然停业,在这条街道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偌大的酒庄只剩一个病老头看家护院,这让许多人打起了坏主意,有夜里来偷酒偷地契的,有白天来逞凶找茬的,更有凶狠恶徒要杀人夺地的,但不知为何,全都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尽皆消失不见,短短三天时间,小李唐酒庄就变成了人们口中谈虎色变的鬼庄,而那个病恹恹的瘦老头更是成了此条街道令人闻风丧胆的“病老鬼”。从此小李唐酒庄再也无人敢停留一时半刻,成了这条街道的一处世外桃源。
清晨的酒庄,还留着昨夜淡淡地酒香,在酒庄酒窖内,一张硬板床上,躺着一位面容娇媚的红发女子,正是三天前被王禾抱走的严火儿。
整整三天,她终于从昏睡中醒了过来,一睁眼,便是黑乎乎的木板房顶,紧接着一阵浓郁的酒香扑鼻而来,火儿闻着实在醉人,急忙支着手肘起身,却被这硬木板硌得生疼,她感觉背上也没有力气,只能小心翼翼的将棉被一寸一寸挪到床板上,这才借着手肘的力量翻身下了床。
火儿检查了一下自己的伤势,除了背部还稍微有些疼痛,体内还有不少淤血之外,其它的颅内出血、肋骨断裂以及许许多多的擦伤,全都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她心里这才稍微舒了口气,还好还好,没有又丢掉一条命。
虽然命没丢掉,但陆游这个大脑袋,怎么给我找了这么个疗养的地儿?
火儿心里抱怨,嘴上忍不住低声嘟囔:“这是哪家的大夫,医馆开在酒窖里,病床也是个木板床,这也太穷了吧,虽然医术高超,但这条件这么差,能接到病人么?”她一边碎碎念,一边四处瞅了一眼,发现没人,赶紧端起了一坛酒,像只偷腥的猫儿一样美滋滋的闻了一口,拔开酒塞便要灌入嘴里。
“你现在饮酒只会加重伤情,别怪我没提醒过你。”
“是谁?”
这突如其来低沉沉的声音,吓了火儿一大跳,她急忙将酒坛子放回原处,轻声问了一句。
一排木架后,一个黑乎乎的人头突然蹦了出来,这又让惊魂未定的火儿尖叫了一声,打眼一眼,仔细一瞧,原来是王禾,她这才拍了拍胸口,甩了他一个迷人大白眼。
“嗝……”王禾打了个熏人的酒嗝,倚在木架上开口道:“睡硬木板对你的背好,我这里也不是医馆,你就将就一些吧。”
火儿皱了皱眉,绕到木架后瞄了他一眼,只见他脚下,一个个空酒坛横七竖八的摆了一堆,火儿大概数了数,得有二十多坛,这得多少人才能喝的了这么多啊!
“你在这儿开了个酒会?”火儿捂着鼻子挥了挥扑面而来的浓郁酒香,酒再好喝好闻,过量了也就变成了刺鼻呛喉的辛辣。
“没有啊,是我一个人喝的。”王禾摇了摇手中的空酒坛,一把扔到了地上,微笑着向火儿走来,边走还边说道:“天生是个酒罐子,我又许多年没喝了,实在没忍住,不好意思,让火儿姑娘见笑了。”
“这有什么见笑的,我也经常喝,只不过没你那么厉害。”火儿摆了摆手表示完全不介意,随即又开口问道:“哦对了,陆师叔去哪了?你是陆师叔的朋友吧?”
火儿这一问自然有她的道理,那晚苏堤大战两位先师,受伤后之所以还那般嚣张,一是因为她真的不怕死,死对她来说只是换一层新皮;二是因为她相信陆游的支援速度;三就是因为王禾对她说过的三个字。
那晚,在邓巍出现的一刹那,王禾也扑向了火儿,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到一寸之间,王禾悄声对火儿说了三个字:我偷袭。就是这三个字,让火儿有恃无恐的讥讽邓巍,因为她知道,王禾总会出手相助的。
火儿之所以那般相信王禾,还是因为那晚陆游在制定群英会计划的时候,曾告诉过她的讯息。
当天下午的比武场上,陆、王二人在烟尘还未散尽的时候,仿佛心有灵犀一般,互道一句:“两败俱伤。”两人便纷纷倒地,同时呕出了一口鲜血,之后陆游准备去找王禾,但王禾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虽然他不认识王禾,但王禾见招拆招的熟练度以及对他惺惺相惜的态度,都让他有些肯定王禾是自己曾经熟识的朋友,但到底是谁,他却有些想不起来。再退一万步讲,即使不是朋友,也绝不会是敌人。陆游甚至有想过王禾会不会是师父派来暗中帮助他的人,亦或者是师兄弟之类的,但也只是他自己心中的猜测罢了,这一点并没有告诉火儿。
陆游这么一说,火儿心里有了底,第二天群英会还兴致勃勃的与王禾打招呼,但王禾好像和她有深仇大恨一般,哼了她一声根本懒得搭理她,这样的态度让火儿有些怀疑,陆游的认识不代表她自己的理解,凡是可疑的人,她都保持了一份警觉。
之后王禾与她为敌助力裴飞鸾,让她更是心生愤怒,不过为了照顾陆游的面子,以及保留最后一丝是友非敌的希望,让她没有戳穿王禾,王禾成功的潜伏进了郑在勋团队。
再之后苏堤之上,火儿告诉了陆游这件事,陆游表示自己还是愿意相信王禾,火儿也没多说什么,之后与他对敌,招数看上去花哨,实则没有太强的进攻性,直到王禾与她说出那三个字,她才终于相信了王禾是自己人的身份。那个时候,敌方以二对一,王禾完全没有必要倒戈,既然能在那种情况下表明立场,那就说明他真的与陆游有莫大的羁绊。
所以火儿才问出了这么一句。
不过王禾的回答,显然还是没有暴露自己身份的打算,他只是叹了口气,轻声道一句:“算是朋友吧。”也就没有再讲下去。
火儿也不打算追问,转而换了个问题,“邓巍、王敞死了吗?他们有没有暴露我的身份?”
王禾听此一问,耐心的为其讲述了一遍她昏迷后发生的事情,当时他心中忌惮王敞的开工砚,没有十分的把握将其一招毙命,只能等待机会,直到陆游露面的那一刻,吸引了王敞的注意力以及开工砚的出手,他这才偷袭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