漏尽更阑,雁谷沉寂。尸山血海,刀枪夜鸣。
严云星在诸将重重保护下,与白杨隔七丈相望,第二次面对面交谈。
“回想上一次见面,恍如昨日啊杨兵主。”
“是啊,时间过得太快,一转眼你我就要决出胜负了。”
严云星呵呵一笑,问道:“杨兵主如何看穿我军诈败之计?”
白杨并非以胜利者的姿态来为严云星解疑答惑,他只想与严云星简单说两句话,送其最后一程。但严云星既然问了,还是简短的作了回答。
“佯败不是严帅计策之核心吧?其中的苦肉计,连环计,美人计,甚至……”
“将计就计。”
“哈哈……不错,这一系列计策再利用我军间谍云小五,促使花右军、箫花豹佯投我军,最后再一举定胜负才是严帅的目的吧?”
白杨还是没说他是如何看穿严云星一系列谋划的。严云星只能将其归之为天生的敏感与谨慎,由此败给一个用兵的天才,愈加心服口服。
或许在白杨的认知里,此前五仙诸将的种种表演不过是看了一场猴戏,这让他们深感挫败。尤其花道士和箫眼开,从确定诈败之计的那一天开始,就与曹花田密谋如何如何,现在想来,真是可怜又可笑,还害得万里手骨被敲碎,又受了一场疼痛。
当然十营内部的矛盾还是有的,可也正如飞羽所言:为军之重,当以敌我先论,其次责内。当敌我矛盾足够让内部团结一心时,余者皆不足与论。更何况还有严云星坐镇,无论如何也不会坐视箫眼开谋逆、花道士反叛。这其实也是白杨认定花、箫是假降的原因之一。
集十营将士之智,百般谋划,却尽在白杨掌握,说心灰意冷还是轻的,主导此谋的飞羽、牛芒、庆彤、王筝等将士甚至生出赴死之心。要这脑子有何用?要这颗心又有何用?还不如立时割下与严帅、与死去的弟兄谢罪。
这便达到了白杨的目的。叫严云星答话,固然是为帅之礼,但更重要的是简简单单几句话,就能彻底击溃五仙军将士的心理防线,让之后的战斗如秋风扫落叶般轻松,那露一面又有何妨呢?
谷内的气氛悄然发生转变。五仙军上下失了抵抗之心,因为无论耍什么花样,最终都逃不过白杨的算计,那还不如认命。反观元军在领略了白杨之智后,皆为有此雄才大略的主帅而暗自庆幸,也幸亏是兵主坐镇,不然还真叫严毒妖奸计得逞。
此消彼长,曹花田能听到周围将士们的哀叹,似乎是认定了他们的必败结局。曹花田知道这时候严云星必须得说一两句振奋军心的话,但在这种局势下就算舌绽莲花说破大天,又能改变多少呢?
曹花田也失了信心。
终于,严云星开口了,神态依旧轻松,语气还是从容。甚至还能露出一丝微笑,尽管白杨看不见。
“杨兵主啊。”
众将齐刷刷看向严云星,听他讲完临别的激励之言,毕竟这是他身为一军之主最后的骄傲。
“严帅还有话说?”
“哈哈……不多了不多了,就三句。第一句,此一战是杨兵主你获胜,我严云星佩服得五体投地。”
“没有但是吧?”
“诶,不巧还真有。第二句,但是杨兵主似乎忘了我严云星并非兵家,而是……”
“纵横家!”
“不错。第三句,什么这计啊那计,我其实没有考虑那么多,那样很累,脑子会变成一团浆糊。我只需要想发设法把杨兵主你,还有逐梦将军引出雁门关、宁武,这就足够了。”
“你想干什么?”
“三句已完,嘶……也是时候了吧?”严云星手放耳朵后,踮起脚尖似乎在听什么声音。众将听这语气,心中不免升起一簇希望的烛火,也有样学样,个个手放耳朵后收音,让场面看起来很是怪异,也啥求没有,听了个寂寞。
“你们干嘛?我是跟他开玩笑的。”严云星哭笑不得,回望诸将道,“你们不会真以为能听到雁门关的喊杀声吧?”
“雁门关!难道是后五营,星帅、霞帅、漓帅?”酒和尚眼前一亮,崭新的酒葫芦握在手心,就要豪饮一口以为庆贺。
可惜严云星的摇头没能让这口酒及时下肚,言道:“逐梦是悄悄来的,我并没有料到。所以星帅她们第一时间肯定是夺下宁武,而非支援我军。”
“那严帅您说雁门关的喊杀声,是何意?”曹花田也懵圈了。难不成刚刚燃起的小火苗又要被一句玩笑话扑灭了?
严云星还是摇头,没有回答。但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整个人充满了自信的神采!
不用严云星吊胃口,答案很快由元军斥候告知。远来一声急报让谷内的气氛再度紧张起来,白杨没有让斥候压低声音,因为如果是不好的消息,严云星一定早已知晓。
“兵主大人不好了!西辽阿傻的机关人大军从怀朔一路直扑而来,已与我雁门守军交上手了!”
元将顿时炸开了锅,白杨却很镇定,问道:“怀朔,包头!怎么来得如此之快?”
斥候显然不明白包头的含义,愣了一下忙回道:“他们先是渡河东进,然后南下,以机关人的特殊体质不眠不休翻过了数座大山,才能绕过马邑直奔我雁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