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化妆化了一半、正在偷听的祝平娘竖起耳朵。
她隐约觉得不太对劲。
温梨对阿白的感情是不是有些过了?
听听,什么叫‘原来,我一直都不了解您’?
温梨一个区区被阿梨赶出去的学生,要了解自己的阿白做什么?
李知白一是暮雨峰的编外人员,二是长辈,三,她的一切都和朝云宗没有关系,准确的说,李知白的一切行为都只需要对掌门一人负责。
看起来修为极高,也是隐藏在暮雨峰内的“大能”,可因为上述的原因,她如今只是剑堂的先生。
温梨却是整个暮雨峰的大师姐,是随时可以代行暮雨峰任何职位的绝对“高层”。
作为李知白的学生,温梨应该也很清楚,阿白在她开源之后绝对不会再在修为上指点她哪怕一丝一毫。
所以,温梨找不出任何一个理由去了解李知白,因为这没有意义,纯粹是浪费时间。
那按照祝平娘的理解,是说温梨对她的阿白感兴趣?
这就是抽丝剥茧之后,祝平娘找到的、唯一的答案。
“憧憬……吗。”祝平娘放下眉笔,没有继续化妆的心思,她喃喃自语:“因为不了解才会憧憬……也对,阿白在她心中的地位中本就是特殊的。”
“啧。”
“等等……”
祝平娘想起了温梨说看不清对徐长安感情的事情。
莫非因为心里一直惦记将她从深渊中拖拽出来的先生,将憧憬误认为是喜欢,所以温梨才分不出心思来喜欢长安?
不会吧。
祝平娘一脸的狐疑。
哪怕是她,在这一刻也觉得自己‘温梨喜欢李知白’的想法过于离谱了。
应当不是,
对于一个初登仙门,满目迷茫的温梨来说,当年阿白那严肃却温和的语气,就是她世界中的一切。
憧憬是理所当然的。
祝平娘是不知道李知白怎么将温梨的性子生生给扭转至如今的,但能看得出来的是,当年的温梨一定没有少挨打。
分明她的阿白是天底下最温柔的人,却总是要被迫做一个严厉的师父,一定很累吧。
祝平娘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听着门外李知白轻柔的声音,没来由的心里出现了一股子难以言喻的优越感。
阿白这么温柔,可无论是温梨还是徐长安,却都是认为她是严厉肃穆的性子。
从根本上,她们就输了……或者说,就没有入场过。
世人都以为李知白是勤勉严肃的人,可祝平娘很清楚,她只是在做身为老师应该做的事情、应该有的态度。
若是没有要做的事情,天底下大概没有人比她的阿白更会偷懒了。
说到底,一个闲来无事会吃茶、沐浴的女人,怎么会是温梨所理解的人师?
这些外人,根本就不了解她的阿白,又怎么给她威胁感?
“赤脚踏青,夏日清风,秋日私语,火炉隆冬。”
祝平娘低下头,轻轻念着。
这样朴素到简单的事情,就是李知白曾经与她说过的,她所向往的生活。
只有她了解阿白。
如今看来,也就只有徐长安和云浅平凡的日常会对应上李知白的兴致,尤其是徐长安如今还成为了唯一一个重新被李知白认可的学生。
但是徐长安的威胁度嘛……
无限趋近于零。
祝平娘可太放心他了。
祝平娘认为自己是个很容易吃醋的人,连云浅的醋都会吃,但她唯独不会吃徐长安的醋。
哪怕徐长安作为唯一的学生和她的阿白再朝夕相处。
哪怕徐长安被李知白邀请了一起吃上一杯茶。
她也不会有丝毫的酸意——
因为她十分清楚,徐长安和李知白的性格是如何的。
想来,如果这两个人走到一起,那该是距离世界毁灭不远了。
而温梨本该也是得到她信任的姑娘,和徐长安一样,祝平娘从未有将温梨当成是威胁过。
祝平娘深吸一口气后意识到一件事。
虽然温梨不一定是有威胁的人,可是她依旧不能因为温梨说喜欢徐长安就对她放松警惕。
因为。
祝平娘看向镜子里化妆只化了一半的自己。
名叫祝平娘的女人,如今可没有温梨好看啊。
她在女人味这件事上被全面压制了。
她都没有攻略李知白呢,又怎么能让比自己好看的姑娘出现在李知白身边?
这不是更加映射出她的不堪了吗。
云浅因为已经被李知白认为是‘妹妹’了,她赶不走,但是温梨这个还没紧进场的,她还是能在拦上一拦的。
能成为阿白枕边人的——
只有我。
——
房间外,看着先生面上略微陌生的笑容,温梨心思不再虚浮。
因为不是学生了,所以才能隐约看到一丝先生真实的模样。
即使她完全不了解先生又如何呢。
先生只要仍旧是那个先生就好,开智之恩不会变,对先生的尊敬与憧憬亦不会变。
这就足够了。
只是温梨心里也有几分无奈。
那种感觉,大概是发觉心中珍贵之人并不是自己所想“完美”,从而产生的失落。
其实温梨一直有想过,先生呆在剑堂是不是有什么极为重要的事情要做,所以不能暴露身份之类的。
却不想,只是为了偷懒清闲。
不。
温梨摇头。
如同她不希望被人用“只是为了师妹”几个字一样,她没有资格这样腹诽先生,不能说‘只是清闲。’
先生有她需要去做、她想要去做的事情。
外人是没有资格评价的。
是啊。
外人。
——
温梨双手绞在一处,眼神认真至极:“李师,我…还能算是您的学生吗?”
“……”
兴许是没想到她会这样问,李知白也顿了下。
旋即温和的抬起头。
“阿梨,你早已不是我的学生。”
语气平缓,却不容置疑。
“长安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