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叫你们来,就是来看海瑞的奏疏的!”
朱元璋指了指旁边的桌子道:“这份奏疏咱来来回回看了半夜,说实话我大明开国一百多年,往上数大唐、大宋甚至是元朝,翻遍历朝历代的史书也没见过这样丧心病狂的官僚!”
“咱听说这座新安江大堤是去年刚刚修的,花费了朝廷一百八十万两银子。”
“呵呵……今年为了改稻为桑直接毁堤淹田,贱买老百姓的田地种桑养蚕,赚这五十万匹丝绸的钱,那咱倒要问问你们,赚了这钱来做什么?”
“修新安江河堤吗?”
“噗通!”刚刚坐下的严嵩和徐阶听闻此话噗通一声又跪了下来。
不对劲,今天的皇上很不对劲。
他们侍奉了嘉靖皇帝二十多年,对这位皇帝再清楚不过,什么事情都不喜欢直接说明,而是给你个灯谜、诗词什么的让你自己去猜。
猜对了,办好了那是深得朕心,加官进爵。
若是办不好那就没办法了,是罢官丢位还是杀头抄家和朕一点关系都没有,朕就是给你一个灯谜而已,是你自己想的太多了。
总归一句话,这个黑锅你们休想让朕来背。
这些传下去的灯谜、字画最终解释权归朕所有。
但今天的嘉靖皇帝再没有云山雾绕的说什么道法、青词,诗画,而是直奔主题,直接把这次浙江新安江决堤案背后的的所有利害关系摊在了桌面上。
这样的嘉靖皇帝他们从没见过,一时间甚至有些猝不及防。
心里早已经打好的腹稿,准备的各种对话套路一时间全部卡在喉咙里,半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都别愣着了,起来仔细看看海瑞的奏疏吧!”朱元璋提醒了一句。
两位阁臣这才反应过来,赶忙爬起来去看奏疏。
特别是严嵩,心中不好的预感越发强烈,这毁堤淹田的事情就是严世蕃做的,他这个当爹的怎么可能不知道。
本来他已经通过政治博弈,给嘉靖皇帝摆明了利害关系。
告诉嘉靖,严世蕃这么做也是为了筹银子给东南抗倭的胡宗宪用,若是把这件案子捅出去,那可不止严世蕃还有自己要倒台,连最开始把这件事压下去的胡宗宪也要跟着倒霉。
到时候东南抗倭还要不要做了?
皇上您的这个天下还要不要人来治理了?
本来以为皇上为了大明的江山社稷一定会忍辱负重,出手压下这件案子的,但没想到今天这封奏章就这么堂而皇之的摆在了自己和徐阶的面前。
“难道皇上真愿意鱼死网破,拼着大明朝战乱四起,也要把自己这条老命收了去?”
“这还是那个深谙政治平衡之道的嘉靖皇帝吗?”严嵩心中第一次有了事情超出自己掌控的感觉。
而对面徐阶的心理变化则刚好相反。
他明白既然海瑞的奏疏已经摊到了桌面上,那就说明皇上要开始倒严了,这对他来说可是天大的好消息。
那么接下来很多事情就能开始部署了。
两人心里各自翻起滔天巨浪,但面上却是一片沉静,纵然严嵩知道看过奏疏之后,严世蕃和自己十有八九已经难逃一死,但他此刻依然一脸从容。
朱元璋就这么饶有兴致的打量着这两位大学士的面孔,对两人的城府很是赞叹有加。
这两人能在嘉靖年间激烈的政治斗争中脱颖而出,而且屹立二三十年不倒,的确是有些本事的。
只这一份养气功夫,就丝毫不弱于大明初年的李善长之流。
得益于儒道才气的出现,今年已经八十一岁的严嵩虽然看起来依然老态龙钟,一副行将就木的模样,但好歹耳不聋,眼也不花。
所以他很快就看到了关键之处。
果然如他所料,里面出现了严世蕃的名字,甚至还有书信为证。
瞬间严嵩就瞪大了眼睛,脸上表情一片震惊,噗通一声就跪在了朱元璋的面前。
“皇上,臣有罪。”他一瞬间老泪纵横,痛哭流涕起来。
“这个老不死的,又开始装了!”
“可惜这次你再装也没用了啊!”旁边徐阶心里闪过一丝快意,不过面上却同样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重重叹了口气,在严嵩旁边跪了下来。
同时他心里已经开始谋划着如何利用这件事大做文章,彻底把严党一扫而空了。
“你有什么罪?”
不过朱元璋下一句话却是陡然又让徐阶心里惊疑不定起来。
“有罪的是严世蕃,又不是你严嵩!”
朱元璋微微眯起眼睛看了徐阶一眼沉声道:“把严世蕃带上来吧!”
很快一行锦衣卫就压着一个披头散发的中年人走了进来。
来人正是严世蕃,看其样子是被直接从床上拽出来的。
而且身上血迹斑斑,显然已经被突击审讯过了。
看到这一幕,严嵩的一颗心陡然就抽搐了一下。
“严世蕃,你来告诉朕,毁堤淹田之事是不是严嵩指示你干的?”朱元璋问道。
“是我一人所为,不干我父亲的事情,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不过皇上,您老人家可是要想好了,我干这件事也是为了改稻为桑的国策,是为了这个国家,为了陛下您。”
“您难道还看不出来,这整个大明朝有多少人是真心实意的为您办事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