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李珩的队伍消失在视线之中,明婳才缓缓收回视线。
陆宝镜自方才瞧见安南县主后情绪便有些不对,望向一旁沉默的明胥,明婳无奈摇头。
将几上的茶盏往前推了推,低声道:“你这是怎么了,我大哥又惹你不痛快了,怎么自进来便恹恹地,不是你想看雍王凯旋吗?如今竟没了兴趣,”
陆宝镜闻言垂着的眸子缓缓抬起,凝重地瞧着瞧着明婳,缓缓道:“前些日子瑜国公给我祖父下了帖子,邀请我们去赴他的喜宴。我原本是好奇,留意打听了一下。谁知那老东西要娶的是我表姐魏冉,因着她母亲走得早,魏尚书又是个耳根子软的,三言两语便被现在的夫人说服将表姐嫁出去。表姐不肯,后来更是以死相逼。此事闹得沸沸扬扬,你竟不知?”
明婳摇头,她向来很少参加这些贵女的宴会,母亲也不愿她去这种场合招惹。久而久之这些人也不再给她下帖子,反倒请明姝多些。
“要不是今日瞧见那安南县主,我差点将此事抛诸脑后,表姐是我姑母留下的唯一血脉,姐妹走得早的早,如今也只有我同魏表姐还算亲厚,我怎能眼睁睁看她入火坑,可眼下也无良策,我是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陆宝镜焦急道。
瑜国公,那老匹夫早该入土才是!明婳如此想。前世她随母亲赴瑜国公府的宴会,却不料宴会上她那好姐姐明姝竟设计让她当众献艺。以往明姝怎么会将这种大出风头的事情让给她做,可那回却显得格外殷勤。
明婳打小倒也不是个怯场的,又才名远扬,在众人或怂恿,或期待中舞了一曲采春。那舞本就悠扬婉约,在娇媚容颜的加持下愈发显得妩媚多情。众人皆沉醉其中,尤其是坐在上首的瑜国公,一双老眼忍不住地在明婳身上采撷,可她毕竟是官家小姐,彼时瑜国公府刚娶了新夫人,不可能再让明婳如府。
瑜国公心痒难耐,却也无可奈何。
后来明府落难,明姝暗中命人将她送去瑜国公府,那是她这辈子都无法忘记的噩梦。
偌大的国公府,表面看过去异常的平静,可内里却是污秽糜烂,活生生的人间地狱!
瑜国公命人建了间密室,密室中用金子打造了许多囚笼,里头关着的是他从大绥各地掳来的少女娈童。
浑浑噩噩中,她见到那笼中的人被那老畜生用手硬生生地扼死在床上,只因那女子不够貌美。那女子断气之后便被人拖了出去,再也没了踪影。笼中的人皆害怕的缩成一团,可即便心中恐惧,却连一丝声音都不敢发出来,生怕下一个没命的就是自己。
再后来,就在瑜国公命人带她出来之时,澄王李椋带着禁卫前来,将国公府抄了个底朝天。在危难之中救下了她,当时的她只觉得李椋是个救她于水火的君子,可她却不知,李椋为了国公府的兵权财产,早已谋划多时,便是她自己也是李椋大业中的一颗棋子罢了。
当那些禁卫挖开国公府的后院之时,便是连一向冷静自持的李椋都不禁蹙了蹙眉。
只见那满是名贵花朵的土地之下,竖八地埋着埋着少女娈童的尸体,那些尸体皆衣衫不整,身上血迹斑斑,有的早已面目全非,有的脸上露出极为怪异且痛苦的表情。一看便是生前受到极其非人的虐待。
明婳在李椋身旁安静的站着,可那腿却不住地颤抖颤抖,满院子的血腥夹杂着尸体的腐败味道不断地钻入鼻间,明婳强忍着作呕的冲动,奈何胃中翻涌,豆大的汗珠自额间滑下,脸色发白的难看。
李椋居高临下地望着明婳,缓缓从袖中掏出一方罗帕,明婳垂首接过,那帕子用料极为考究,可却不像是京都的式样,四角绣满凤尾花,靠近鼻尖隐隐散发着芳香味道。
馨香入鼻,那股令人作呕的腐尸味道稍稍淡了些,明婳直直望去方才难受未能看清,正有禁卫从地牢里往外头抬人,那些人身上皆有或轻或重的伤痕。
明婳不错眼的瞧着,直到看见那张熟悉的容颜,顿时心中巨震。
顾不上周围的血腥气味,明婳疾步上前便要从那禁卫手中抢人,那禁卫作势便要拔剑,此时李椋出声示意禁卫退下,那禁讪讪地收回收回剑。
明婳望着怀中早已昏死过去的人,像是再也控制不住这些日子压抑着的崩溃,嘶声道:“朱颜!朱颜!你醒醒,我,我终于找到你了......“
朱颜像是听不到一般,原本好看的眸子紧紧的闭着,脸上血迹斑斑,身上的温度在一点点消散,若不是胸前似有若无的起伏,一早便被拖去埋了。
明婳紧紧抱着怀中的人,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连忙跪在李椋脚下,哀求道:“求求你,救救她好不好,我不想她死...”
李椋冷眼瞧着,闻言淡淡道:“她早已不成了,便是救也是徒劳。再者,我从不救无用之人。”
明婳一只手死死攥着李椋的衣摆,本就虚弱至极,再加上这些日子国公府上非人的对待,明婳颤着声音道:“你要我做什么都行,只要你能救下她,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
李椋缓缓俯下身,伸手拨下明婳攥着他衣摆的手,眸子里仍是一贯的温润,只是说出来的话却令人心下发寒:“明婳,我便是不救她,你便能逃的掉吗?你不为我做事,你就永远不会知道你父亲是如何死的,在我这,只有有用的人才有活下去的价值,你可明白?”
朱颜终究还是在她怀中断了气,她终究还是无能为力。
前世自李椋抄了国公府后,像是变了个人一般,不断地在朝中扩张自己的势力,加上国公府那堆山马海的金银珠宝,一跃成为大绥权力的巅峰。
若是这辈子李椋还有此打算,那她必得先下手,断了他的臂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