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万千枯骨俯首称臣的一幕,似曾相识,只不过太过遥远,一切都变得模糊,想不起发生何时何地。
只记得,满地青色,壮观阔丽,长枪林立如林;漫天巨鸟,遮天蔽日,隔绝烈日华光。
那时的我,似乎是天地至尊,上天入地唯我独尊豪迈,君临天下的风采油然而生。
怎会向现在这般狼狈,身后拖着长长的铁链,衣裳不整,体无完肤。活生生一个现代乞丐装束。
“大人,我们可以出发了么?”长毛鬼见到我负手而立,久久没有反应,小心翼翼地问到。
回过神来,点了点头,体内冥焰随心念而动,拖着铁链的手在水中划过,滔滔忘川水宛如有人用刀从中间给生生劈开一般,飞速地向左右两边分开。
同时,水幕之上出现一个个透明如水晶的台阶,通向忘川河岸。
“杀!”长毛鬼起身一声高喝,拖着漆黑的铁链率先踏上水梯,晃晃悠悠地往上爬着。
在他之后,万千活尸以及只剩一个头颅的枯骨紧随,浩浩荡荡地爬上不断增多的水梯,涌向忘川河岸。
滔天的杀伐声阵阵,释放着压抑千年的愤怒。
我脚下泛起蓝色流光,踏着虚空转瞬之间便悬浮在了忘川河上空。
本该熙熙攘攘的奈何桥上,此时空无一人,仅留遍地的枯骨,残肢断体,以及无数的啃食腐尸的蛆。
“大人,这里怎么没人了?”长毛鬼抬头望着我,一脸疑惑。
我负手而立,望着忘川河畔的还未凋落彼岸花,淡然一笑:“所有阴间的人在看到刀山火海里的冥焰消失瞬间就全体撤离了。”
“他们怕大人?”长毛鬼和所有的腐尸异口同声地问到。
我点了点头,不再说话。催动火焰,将禁锢着身体的漆黑铁链彻底融化。
冥焰在体内爆发,说着血液奔涌,不断地修复着残破的身体。
我抬头看着奈何桥头边那一朵彼岸花,陷入了沉思之中。
彼岸花开花落,是一个又一个的漫长别离。
“有花不见叶,叶生不见花,生生世世,花叶两相错。是一种何等的煎熬。”看着忘川彼岸妖艳如血的彼岸花,凄然说到。
“大人,你是在说彼岸花么?”一个样貌正常的女活尸在不知何时跪地的活尸中探出头问到。
我点了点头,说到:“百世轮回,我从未记得前一世的另一半。”心中有说不清的怅然,一种从未走过的哀怨情绪将我湮没。
“这阴间也没存在的必要了,等我收了这里的对你们有压制作用的能量之后,你们就在此定居吧。”俯视着毕恭毕敬的活尸,我无奈苦笑一声。
“判官大人英明!”隆隆的低沉声音从活尸群中响起,声波来回激荡着。
我挥动完整如新的手掌,火焰弥漫,化作一个巨大漩涡,一股股吸力从中爆发而出,吞噬着充满万里疆土的阴间内的哀怨能量。随着吞噬的进行,青绿色的能量渐渐稀薄,笼罩在阴冷,青绿之下的地府焕然一新,一个全新的面目呈现在眼前。
忘川河水渐渐清澈,露出的河底之中满是断裂铁链和被河水冲刷千年依然屹立的铁柱。
青绿色能量在接触冥焰之后就出现融合的趋势。随着青绿色能量入体,火焰渐渐失去了优势,两种能量终于毫无压力的开始融合。
随着融合的进行,手上的蓝色冥焰逐渐向着青色转变。
一种从未有过的契合感在火焰与我之间产生,宛如那渐渐变成青色的火焰是我的血液,四肢一样的自然,运用起来十分地顺畅,轻巧,能让我如臂指挥。
待到所有的能量吸收完毕,冥焰彻底转化成了青色,丝丝缕缕的青色火焰宛如有灵智一样在我修长指间来回跳跃着。
我俯视了一眼遍地的活尸,说到:“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吧,希望我下次来的时候能够看到一个‘生机’勃勃的阴间。”我挥挥手,一股轻柔的力量倾泻而下,温柔的将所有活尸枯骨托起,淡然一笑,“这阴间改名吧。就叫永归陵吧。”
之所以叫永归陵,是因为,我不愿也不想天地无归。或许这永归陵或是在天地无归之时的最后安生之所了吧。
“大人万岁,我们会永远铭记大人恩德。”万千活尸再次俯首称臣,感谢之声震撼天际。
“起来吧!”我说着,手印变动,青铜色的判官笔出现手中,望了一眼虚无的永归陵入口,左手弹出一缕火焰,将原先的横扁化作了尘沙,落入忘川河中,彻底消失。
挥动手中判官笔,青色火焰缭绕的笔尖穿透空间出现在门的正上方,龙飞凤舞,转瞬间,“永归陵”三个遒劲古朴的字体便出现在横扁上,青色的能量沿着笔锋笔顺流转,远远看去,三个字宛若有着生命一般。
看着单调的“永归陵”三字,摇了摇头,再次挥动判官笔在左下角写下了“天地判官”四个细小的字体。
当官字最后一笔落定之时,一道青色的能量光幕从牌匾上投射下来,形成了一道天然的能量门。
“你们随意吧。”做完一切,收好判官笔,平稳落地,望着彼岸的曼沙珠华,踏着清澈忘川之水,缓步走向彼岸。脚尖接触水面,激起一圈圈波纹,如同蜻蜓点水般的轻微。
身后及奈何桥上挤满了摇摇晃晃的活尸,熙熙攘攘,使得这永归陵刹那间变得无比热闹,只不过那氛围太过诡异罢了。
没有过多关注那些琐碎的事,依然怀着沉重的怅然,绵长而又模糊的悲愁向着“有花不见叶,叶生不见花,生生世世,花叶两相错”的曼沙珠华走去。
临近曼珠沙华,静静地观察曼珠沙华,久久没有任何动作,埋藏于基因中的记忆似乎在浮现,百世轮回中的一个个红颜知己浮现眼前,所有的画面都是我躺在床上奄奄一息,她抱着儿子……泪流满面的场景。
可我怎么也想不起那些人现今何处,死后安葬何方。我连她们的名字都不曾记得,甚至是容貌也模糊不清。
“我经历了百世轮回,每次都纵身六道轮回之外,每次重生存留那一丝自我记忆,其余全然不知,朦朦胧胧,迷迷糊糊。这或许就是长生不死的代价啊!”看着彼岸花妖艳的花朵,我黯然神伤,“一株花又何必承受这么多的痛楚呢,就让我来解救你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