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还是自杀了。

当时她还在精神病院治疗。

天才也是疯子，他也是这样认为的，父女俩就是例子。他们大多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专注地只做一件事。

她是个天才，七岁时一幅星空画震惊世人，多家媒体争相报道。这样稀少的天才，确诊为重度精神分裂症，幸而家境殷实。其父也是天才，患有躁郁症，前些年治好后未再犯。

“在我的意料之中。”她对着窗外喃喃自语，似乎在回望自己前二十五年的人生。

“原来，真有这么多事情。”她感叹。

“当然了，还可以有很多事，虽然有些并不美好。”他是她的主治医生，二人是青梅竹马。

“病好了，来照顾我这个病号了？”她嘴角微微上扬。

“你才不是什么病号。”他把眉头拧成一个结，“你只是心灵受了伤，还没愈合而已。”

“媒体还有在关注我吗？”她低下头，一副四十岁的表情。

“你都没有消息几年了，除了偶尔的小报，几乎没人关注你了。”

“哦。”她看起来像是失望，又像是解脱。

“都分不清这些事是现实还是想象，还有你。”她轻轻坐起来。

他想起小时候做什么事都比较急的她，想到就要做，风风火火，唯独对画画，一坐就是一天。

都是他们！都是他们！

他无数遍想把那些人杀了，无知的人最可悲，也最可恨。

“我想离开了。”她刚确诊时这样对他说，因为割腕失血过多，她的脸色格外苍白。

如果说她为了艺术走火入魔，那还有退路，可是他们，把她推向深渊，他想把她拉出来，却无能为力，只能看着她一步步坠向悬崖底部。

活着，对于十七岁的她来说过于残忍，似乎天才就应该创造惊艳人的画作，她只是画了自己眼中的小草，各种媒体就以江郎才尽来形容她。

不知从何时开始，她需要证明自己是个天才。她所热爱的绘画变质了。她渐渐分不清现实与幻觉。媒体再次借此吸引眼球。直到确诊精神分裂症，媒体又充当起好人，假惺惺地批判网络暴力。真讽刺！

她睡觉了，这是他最喜欢的时刻，在梦里，她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女孩，一个为了绘画可以付出一切的追梦人。

她终于可以出院了，为了防止走漏风声，他秘密地把她接回家。记者还是知道了这个消息。

结果不言而喻，庆祝她康复的新闻少之又少，又是什么期待新作品。他只觉得窒息，突然觉得像梵高那样的一生也没有什么。

“状态还好吗？”

“嗯，又画了一幅画。”她回消息。

情况比他想象得要好很多。

她约他到游乐场。

她打扮得很普通，如果不仔细看根本认不出来。两个人玩到半夜，自从成名，她的笑声从未如此明朗。

“我要去留学了。”回家的车上她对他说。

“什么时候？”他强作不在意。

“下周一。”她看着他的眼睛，“其实我有个愿望。”

“什么愿望？”他隐约有些不安，或许是劳累吧，他想。

“电影之吻。”

“我吗？”

“嗯。”

“为什么？”

“不为什么，这个也要理由吗？”

“留学回来吧？”他这样说。

“嗯。”

“我的后半生，好像跟媒体离不开了。”她的最后一句话。

她也自杀了。

很多年后，他仍在后悔，当初没能如她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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