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白云在食堂吃饭的时候,我不停地挑着粉丝里的胡萝卜。
“我真的很不理解,为什么粉丝要和胡萝卜拌在一起。”我说。
白云笑了,“不吃南瓜、不吃青椒,现在连胡萝卜也不吃,你也太挑食了吧。”
我撇了撇嘴,“我有什么办法,就是不喜欢吃啊。”
过了一会儿,我感觉到有人在我对面坐下,抬起头一看,原来是上次被我气走然后好久不见的沈悟辰。她坐下以后笑着说,“真巧啊,在这儿给遇见了。”
我跟白云都跟她打了声招呼,然后我俩相视一笑,自顾自地吃饭。沈悟辰无缘无故地找上门来,肯定是有什么“好事情”要跟我说,所以我正等着呢。
果然,没一会儿她就开口说道:“颜筱,你还记得姚诗仪吗?”
我扒饭的手一顿,然后抬起头笑着问:“我怎么会忘了她呢?她怎么了?”
“她不是去了附中吗,这次月考考了他们文科年级前十呢!”沈悟辰说,言语间带着些刻意的激动,“说起来你之前不是跟她关系很好吗?现在肯定还联系着吧?”
在她带着些期待的目光里,我先把筷子放在餐盘上,然后把纸包从兜里拿出来,取出一张纸,擦了擦嘴,之后才回答她:“是么?那她还真是越来越厉害了,只不过我跟她很久很久之前就没联系了……”
这时候她还想说些什么,就被白云笑着打断了,“那个……你慢慢吃,我俩吃好就先走了。”
说完,我们跟她说了声“再见”,然后就去送餐盘了。出门经过她旁边的时候,我真的懒得再跟她打招呼,于是径直从她旁边走了过去。
在回教室的路上,我一直没什么兴趣说话,于是白云也安静了,总是欲言又止的样子。
其实说起来,我已经很久没有听人提起过“姚诗仪”这个名字了。
我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当时爸妈还没有离婚,爸爸转到了江大任教,于是我们一家一块儿从京城回到了江城,我转学到了江城育才二小。
姚诗仪是我在那里交到的第一个朋友。我熟悉环境熟悉得很慢,甚至有些水土不服,频繁感冒,这也导致我在头几个月心情极度不好。
有一次我回家的时候,被几个高年级的男生缠住了,他们一脸凶相地让我把零花钱交出来。我当时感冒着,戴着口罩,非常不舒服,也不想跟他们过多纠缠,就乖乖地把我的零花钱都掏出来给他们,里面有我打算拿去买书的五十块钱。大概是面值比较大的缘故吧,他们有些兴奋。
然而他们还没高兴多久,就听见一个脆生生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老师,就是他们,昨天抢了我的零花钱!”
我朝声源处看过去,说话的是一个跟我年龄差不多大,扎着马尾,穿着纯白针织小衫的女孩子。她两手叉着腰,颇有些嚣张跋扈地高声大喊着。
那几个高年级的男生被当场抓了个现行,顿时慌张得厉害,赶紧把抢来的钱还给我,然后又被老师揪走,抓去教育批评。
“我叫姚诗仪,”那个女孩子跑到我旁边笑着问,“你叫什么名字?”
“颜筱。”我哑着嗓子说。
她大概是知道我感冒了,就点了点头,然后从兜里拿出一颗水果糖递给我,“你回家肯定要吃药吧?药都苦死了,这糖是甜哒,吃了就不苦啦!”
我接过那颗糖,然后笑着跟她说了声“谢谢”。
或许是五十块钱并没有弄丢,或许是交到了第一个朋友,又或许是无趣的生活终于豁开了一个大口子,总之那一天我很开心,感冒似乎也没有那么难受了。
自此之后,我俩时常玩在一起,小升初之后还一起去了附外,分到了同一个班。她妈妈是附外的校长,也对我俩多有照拂。她不好严格要求我,但是把姚诗仪看管得很严,几乎不会给她什么疯玩的机会。每次寒暑假,我看着她苦兮兮地在家里学习,也不好意思出去玩了,于是就到她家里陪着她一块儿学。大概也是因为这样,我俩的成绩都还不错。
后来,我爸妈在我初三的时候离婚了。那时候我很伤心,却又对此事无能为力。我的思维就像是绕进了一个死胡同,想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分开,明明他们还有一个女儿不是吗?是我哪里做得不好吗?还是他们不再爱护我了,才让他们就这么不管不顾地离婚。
当时姚诗仪正在临市准备学科竞赛,我并没有告诉她这件事。附外每年都有三十个直升师大附中的名额,而当时正是确定直升名单的时候。如果她能拿个好名次,那么直升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在她回来之后不久,几乎所有的人都知道我爸妈离婚了。看着他们投来的同情目光,听着他们一遍又一遍的关心话语,我一次又一次地自我怀疑,怀疑究竟是不是因为自己,他们才离婚的。
后来,是爸爸来开解我。他很理性对我说,一段婚姻关系的结束,不能归咎于他们的孩子。孩子应该是他们的寄托,而不是牵绊,他和妈妈有决定彼此分开的权利。离婚是因为他们的感情出现了问题,并不是他们不爱护他们的孩子了。
等我终于想明白了,距离中考也只有一个月了。姚诗仪已经可以顺利直升师大附中,她还是会到学校来看我,只是我主动与她疏远了。
我父母离婚这件事,我只告诉了她一个人,至于最后为什么大家都知道了,我不愿去细想,她也没有解释。只是还是难过,在我纠结困苦的那段日子里,她并没有陪在我身边。
或许是我心有芥蒂,直到现在都无法释怀,我中考后选择避开她来到一中,也再没有跟她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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