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的下午,我在家里吃过饭,然后就去学校自习。这是我跟程逸约好了的。
到了下午四五点,我已经把作业写完,整理好了考试的错题,还看了一会儿蒋廷黻先生写的《中国近代史》,然后才看到程逸下来找我。
于是我把那片银杏叶书签夹在我正在看的那一页上,走出了教室,还带出了一套数学卷子。
“你等会儿,我有道题问你。”我跟他说。
程逸点了点头,他仔细看了看我拿出来的卷子,有些疑惑地问:“你怎么在做理科的数学卷子?”
我一边翻找着那道我不会的题目,一边回答他:“我文理科的数学卷子都在做啊。而且理科卷子除了排列组合没必要做之外,其他题目还是很有参考意义的啊。”
程逸“哦”了一声,“你说的有道理。”
“就是这一道,”我指给他看,“我参变量分离之后,想用洛必达求它的极限,结果导了好几次都求不出来。”
他看了看,然后在我递过去的草稿纸上重新把式子写了一遍,“这里sinx和x,当x趋向于0的时候,sinx/x是趋向于1的,它们是等价无穷小,相当于你可以把分子的sinx和分母的x约掉,然后分子分母再分别求导,这样就会简单很多。”
我听着皱了眉头,“什么是等价无穷小?”
“……大学会学的,现在解释比较复杂,”程逸停顿了一下,然后又继续说,“这道题如果用洛必达,如果不知道这个就会很复杂,所以一般不会这么做。但是其实可以不用参变量分离,把所有式子都移到一边然后直接求导会更直接和简单,你看……”
教室外面原先摆了两张桌子用作老师给学生答疑的课桌,现在被我和他征用了,反正也是在答疑。
程逸坐在我旁边,拐杖搁在一侧,低着头画导数的图像,然后又在图像的一旁细细地做上标记,像是生怕我看不懂。
他握笔的手细长,又稍带着肉感,所以骨节并不明晰,但好看在他的手指很直,我常常戏说他这双手是天生弹钢琴的手,不像我,手指不算很长,所以限制很大,跨个八度都是勉强。
“你在听吗?”他突然问。
我回过神,“我听着呢。”我确实听着呢,方法都听会了,只不过他一直在演算,我就看着他出了神。
“那我就讲完了,你以后记得不是所有的参变量分离都那么好做就可以了。”他说,“现在,你要去散会儿步吗?”
“当然!”我笑着说。
于是我俩在学校里到处走着。这个时候学校里还没什么人来。我们在一张石桌旁边坐下休息,临靠着小池塘,池塘周围栽满了柳树,若是在春天,这里确实漂亮。
只不过现在是冬天,池塘水面都结了薄薄的一层冰。我捡了一根枯树枝,低着头无聊地划拉着地上的树叶和小石块儿。
“你剪头发了?”他问。
我有些惊讶,“你怎么看出来的?”
我今天上午去剪的头发,只剪了发尾一点点,我还以为不会有人看出来。
“理发师技术不太好,”他憋着笑说,“后面给修得参差不齐。”
“……”我瞪了他一眼,然后继续划拉那些树叶和石块儿。
余光里却瞥见,他正拈着我扎成低马尾的头发,有一搭没一搭地玩着。
我没说话,没反应。
然后,他突然把我的皮筋给扯了下来。
我惊讶地回头看他。风向后吹起我散着的头发,偶有几缕遮住眉眼,模糊了视线。
他坏笑着,我用树枝打他他也不还手。
“皮筋还给我!”我冲他伸出手。
“你坐好了,我就给你把头发重新扎好。”他笑着说。
于是我将信将疑地坐好了。
他不会扎头发,给我扎得松松垮垮的,甚至还有几缕没收进去。那些没收进去的碎发被风吹着扫我的脸,痒痒的,还不知怎的又有些发热。
就在他尴尬着的时候,我白了他一眼,然后重新把头发给扎好,深呼一口气。
这时候,放在兜里的手机忽然振动。我接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