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京杭府
京杭府地处青州东部,只需沿途经过宁墨府,便可进入明州境内,再赶个几天路程便可到达明州正宗山。而真正快出宁墨府的时候,陈明雍反而慢了下来,不急着赶路了。三人有时也会下马而行,歇息歇息。
李延陵幸亏这六个月来一下在锻炼体魄,否则这连番的乘马赶路便会让他吃尽苦头,饶是如此,大腿两侧还是刮得通红。让李延陵真真正正的苦不堪言。
而这几天之中,虽然陈明雍仍在赶路,却仍有不少神秘的青丘坟弟子诡异地出现在他们面前,给陈明雍递上一张纸条,而又整个人立马消失。而陈明雍看过一些消息之后,也立即焚毁。
所以,李延陵一直在暗自佩服这青丘坟情报系统的厉害之处,使得陈明雍无论何时何地,都能知晓任何情报和消息,确实可以说是处帷幄之中而决胜于千里之外。
“上次说那李曦和梦见麒麟从而神游平行位面,那是不是说那平行位面之中就有着麒麟呢?难不成这麒麟还是平行位面的产物?而在我们凡间的显征?”李延陵一直在在思考着这件事,因为他觉得麒麟这一物太过令人神往,一直都天神瑞兽,难不成这世间还真的有这神奇物种?
“那你可曾听说,那东海之滨也有着蛟龙之属?”陈明雍倒是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但是李延陵这个问题的想法还是令他很感兴趣。
“真的有蛟龙?”
陈明雍忽然停了下来,目光却是望着远方:“虽然我没有见过,但是却有人见过,而且还将那从云蛟龙的‘逆鳞’制成了一柄剑。”
陆幽篁也蓦然停了下来,因为她已经察觉到有一些不对劲——陈明雍无故停下了脚步,而且……周围的空气中仿佛透着萧瑟与枯死。
远处的风划过杉林,竟然发出一股尖锐的刀剑交鸣,尖锐得有些刺耳,刺耳到李延陵都不由皱起眉头。
只见一人手持一柄出鞘长剑,长剑不断地沙石之上划出一条深深的剑痕,这人身着的宽袍长衫,一袭大红宫袍,略显削瘦的胸膛就这样肆意暴露在空气中,长发胡乱高束,整个人透着一种肆意放纵,仿佛这世间根本没有什么可以让他在意。,
“陈先生,我不远数百里而来,只为了你项上人头。”那剑客的声音有些低沉,但是声音却清晰地传到在场三人的耳中。
陈明雍却洒然一笑:“从云先生,陈某的人头竟然劳您大驾,请动了十大名剑里的‘逆鳞’,我也算三生有幸了。”
陆幽篁也不由得蓦然一惊,这位宫朝令,竟然就是排名第八的十大名剑之一,号从云先生。传闻他手中长剑就取材于东海的从云蛟龙的长剑逆鳞,其本身的剑术走得完全不是云水怒气那种外移剑胆、天人合一的路子,但是这长剑逆鳞却是实实在在的邪术之剑,因为这剑本来就是由杀孽造成的,死后也沾染了从云蛟龙的生灵怨气,并随着长剑逆鳞的的杀业越积越盛,这柄名剑的杀气也愈发难以抑制。是以即使这位从云先生剑道通天,也无法将这长剑的杀气收敛。反而在剑驭之道另辟蹊径,人剑共生,相互补给。本来是最下乘的剑道,反而硬是被他开辟出了一番新境,正因如此这般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陈明雍则更不敢大意,毕竟这是排名犹胜云水怒气的名剑逆鳞。
“红莲国虽然于十五年前入侵渤海郡,但是如今过去已有十五年,红莲这十五年之间也从未再犯刀兵,一直安于一隅,若说红莲国出兵渤海是为求于中土得一安所,那此次中楚出兵红莲才是真正的其心可诛,以仁义大道为旗,行凶杀恶行。这次刀兵大举,其中起码有三分之一的功劳是出自于先生,由我来取先生人头,自然不是大材小用。”宫朝令说话之间,整个人已经离陈明雍三人越发接近,直至百步之外才停住身形,饶是如此,李延陵还是被那长剑之上肆虐纵横的杀机剑气抑制得呼吸困难。
陈明雍依旧一脸风清云淡,于泰山崩前而自若:“从云先生本就不是红莲国人,据我所说,您应该出于扶风国,是扶风国有名的名士,宣扬的亦是中土道家学说,崇尚无为而治,又是为何此举如此儒家大义,反而像极了我们这些儒家子弟。中楚立国,大势所趋,海外蛮夷理应臣服,敬礼仪,受教化,方得大道。这并非是陈某谋划之功,受一时之兵戈而享受万世之恩泽,又有何不可?”
宫朝令嘴角勾起,似乎对陈明雍所说的话嗤之以鼻:“大道理,我就不和你说了,道不同不相为谋。我只知道,你们要对红莲大动刀兵,我手中原本就取材于红莲西滨的从云蛟龙的长剑逆鳞,它不答应,所以,今日我也不以什么名士来和你共商,既然你们一直视我们为化外蛮夷,那你便问过化外蛮夷手中的长剑。”
说着,只见他五指便如抚古琴,手中长剑发出一声剑啸,惊涛裂石!滔天剑气便迎面席卷而来!
陆幽篁几乎早有预警,整个人第一时间不是出剑格挡,而是一把抓住李延陵的领口,便带着李延陵朝远处遁去——陈明雍也似有默契整个人一跃而起,整个人几乎立时便如奔雷一般冲至宫朝令身前,周身气机如长河奔流,君子养气,说的便是陈明雍这种纯正的儒家弟子了。
三教之中,若论气机之强,恐怕同境之中还真没有任何一个流派比得上儒家的浩然正气,无所不御,无所不可为。
宫朝令面对陈明雍的近身缠战,不动如山,手中长剑鸣啸不止,一时之间竟将剑气都收纳于内,可以周身的一次格剑都显得更加凌厉,于方寸之间见剑意,这已经是臻至极道的名剑风流。
陈明雍周身更是气机如龙,公用亨于天子,小人弗克,这君子之剑不断在宫朝令身边炸响,每一次震荡都令周边影象泛起纹裂,只见宫朝令身形时而闪烁,时而清晰。外人根本看不出其中门道,可是陈明雍却知道这是武道极致才能以气机锁定他御气而成的君子之剑,每次在剑气交割之时,便能以极致的身体机能躲过剑气冲裂!
纯粹以肉体机能来躲闪剑气,这本是最不入流的招式,却在极致的武道之中每次奏效,那就只能说明前这从云名士的体魄之恐怖了。
宫朝令神色始终不见一丝异样,如此近距离的交战,两者彼此之前容不得半分差错,否则立刻就是身受重伤的下场。
终于,陈明雍看似一掌缓缓地将宫朝令推将出去,而宫朝令先是缓慢滑行后退,突兀之间整个人便如风筝断裂一般飞了出去,不知何几。但是远处的陆幽篁却明显地看到陈明雍左手袖口处隐现出一丝血痕,缓缓滴落于尘土之中。
陈明雍整个人缓缓收身,仿佛片刻之间就纳百川于自身,整个人蓦然之间便又气机满盈。
宫朝令身形未至,一抹冲天凌厉的剑气却已然先行,声势浩荡之盛比之先前多了几分龙吟怒啸。陈明雍却发现这一抹剑气竟是无处可躲,周身似乎所有退路都被锁死!海纳百川,无欲则刚!陈明雍干脆不再躲闪,左手在身前缓缓地划出一道诡异的痕迹,身前便仿佛一道黑色的口子,不断将身前炽烈的龙吟剑光一口吞了进去,而流散四溢的剑气也被陈明雍周身翻腾的气机吹散得一干二净。
云淡风轻,闲庭信步,莫过于此。
陈明雍周身刹时如大鸟收翼,气机全无,转而左手双指成剑,轻轻一划,便见一道类似于稚子学字所写下的歪扭一撇,便这样斜斜地朝宫朝令划去。宫朝令自然不敢大意,儒家与他这种剑修是完全不同的路子,每一笔一式都蕴含大道真意。而他是纯粹以外力破道,两者本质上是没有高下之分。所以,他与陈明雍这样的人交手,也是对自己真意的一种磨炼。但是这一招,他却不可以纯粹的力破道,这一招看似稀松平常,其实蕴含着一种意境,稚子初学气数,不是他单以外力就可以破之。宫朝令只是将手中长剑轻轻横于身前,并以一种诡异的姿势将这歪歪扭扭的剑意与剑身契合,那剑意竟然在一番歪扭之后,便缓缓融入剑身,消失不见。
陈明雍这才脸上泛起一股倘然的笑意,那长剑逆鳞果然不是一般凡品,似乎也不似外道所传那般乃是邪术之剑。君子善假于物,又能与物彼此共生,此中真意果然只有道家之士才能做到这一点。不以善恶以论外物,这一点,陈明雍确实觉得自己也尚未达到。
“剑,我已然出了。心中顾虑已除,接下来,天道人道,也就不必我插手了,至少我插手也没什么用。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能推崇人道的同时,也心怀天道,对于你,甚至中楚,都不是一件坏事。”宫朝令说完,整个人便收剑回鞘,一袭大红宫袍如云涌动,整个人便缓缓朝来路走了。
陈明雍咽下已经到喉咙的一口血,整个人不由苦笑,这种已成大器的剑修,何苦来找他这样一个文弱书生来斗气?虽然这口气,为的是红莲百万生灵。他作为儒家弟子,又岂会不知,但是兵者,凶也,欲成大事,很多事情肯定无法顾全。是以墨家以兼爱非攻为主旨,却始终没有完成国业一统的重任。
而儒家,做到了,中楚大统便是最好的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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