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片花的世界如海一般,
但周虞并不在意海有多深。
周虞这一剑带来的震撼深刻但短暂,花羞的忧虑之色一闪即逝,旋即眸子里流露无法变更的坚定之色。面对着倏然从无尽花海里升起的一条条愤怒气息,一朵朵盛放怒火的摄人之花,那些暴怒的面孔,她毅然叱道:“娲皇骨剑之下,你们莫非不服?”
一朵延伸出成千山万条如丝如缕的金色花蕊的巨花摇荡着花蕊,结成庞大的罗网,覆压而来,罗网背后的花房中,盘坐着一名鹤发童颜的女子,她的容颜精致,却掩不住那股行将凋零的暮气。她发出悲愤的声音:“我族上下,自然该服于娲皇氏之骨剑,可也该看这口娲皇骨剑握在谁的手中。花羞,他是谁?”
花羞抿着唇,略作迟疑,正待开口,周虞却先一步漫声说道:“你的意思是,娲皇骨剑在我这个外人手中,所以你们不服?”
“自然。”
以这名花妖一族的老妇为首,一朵朵巨花围拢过来,这些或妖娆娇艳,或清淡朴素的花,每一朵都寄托着一名花妖一族强者的强横气息,如渊如晦,如山如海,弥塞于这片月亮之下的花海之间。
甚至在花海的尽头,更加遥远的地方,不属于花妖一族的世界,也有一些强大的生灵感知到气息的变化,开始蠢蠢欲动。毕竟,月亮之下的世界并不算多么广大,作为妖族的存身之地,妖族上下实在算得上是委屈,妖族众多族群之中,不乏有足够强大的存在,他们拥挤在这小小的月亮之下,花妖一族一名山海之境的强者陨落,足以震动这颗地球的卫星。
周虞的指尖细细地摩挲着娲皇骨剑,他的神色平静,有种说不出的从容。不仅是这片花海,乃至整个月亮之下的世界,深远处那些蠢蠢欲动的强大气息,一概都不在他的关心范畴。
他只是用颇显微嘲的语气,平静说道:“这话太假。你们不是不服娲皇骨剑在我手里,你们是不服娲皇骨剑不在你们手里。它即便不是在我手中,而是在花羞手中,你们一样不会服。听说,你们要举行花祭大会,剥夺花羞的花冠,废黜她的族长身份?”
老妇深藏在万千花蕊之后,沉声说道:“此是我族中事,即便是旁的妖族,也无权干涉,何况你这个人类?”
“这确实关我屁事,况且既麻烦又无趣……”周虞轻叹一声,说道,“但我有两个理由,不得不管这件事。一是我曾受花羞母亲,你们上一代族长的一些恩惠,人总该知恩;另一个缘故么,我想借用这口娲皇骨剑,我想如果它不在花羞手中,而是在你们手中,你们大概不会借给我,既然如此,我就只能让它属于花羞。你们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花蕊深处的老妇慢慢起身,她深沉的眼瞳里已有一些迟暮的浑浊,她用极为沉重的语调,认真问道:“你,要借走我族之象征,族长之信物,娲皇骨剑?”
“没错。”周虞也认真回答道,“我这个人很讲规矩的,说是借,就一定是借,早晚会还,该给的报酬也会给,花羞可以代表你们花妖一族替,如何?”
老妇却转而问花羞道:“花羞,你借了?”
花羞轻吸一口气,点头说道:“借。”
老妇张开双臂,那万千花蕊剧烈荡漾,她发出高呼:“我提议,举行花祭大会,废黜她!花羞,不可为族长!”
“废黜她!”
“废黜她!”
“废黜她!”
……
愤怒的咆哮回荡在花海中,原本仍有一部分支持者,得到部分族人迎合,勉强能坐住族长之位的花羞刹那间千夫所指。
“这大会有意思吗?具体要做什么?”周虞好奇问道,“你们妖族,不会还玩一花一票的把戏吧?”
花羞摇头说道:“那倒不是,只是要祭祀历代祖先,请历代祖先上告娲皇氏,裁定族长之位的人选。”
周虞古怪问道:“都是死人,裁定个鬼?”
“这个事很复杂……”花羞无奈说道,“大体上就是一种仪式。”
“要信科学。”周虞笑着说道,“凡是所谓仪式,多半都是把戏。越是庄严肃然并且貌似真实可信的意思,往往意味着操弄者的技巧极为高明。”他随即话锋一转,淡淡说道:“你来选,如果你不想举行大会,我就替你把他们杀光。”
他的语气平静中藏着深不可测的肃杀。
站在他侧后方的希文抬了抬手,整理宽阔的袖口,将一双手腕露出来,随时可以同先生一起,把他们杀光。
李霜则是怔怔的。此刻的周虞,的确与她认知的周虞有些不同。吴清清则不然,她撇撇嘴,小声嘟嚷着:“如果你不想,我就替你把他们杀光……搞得跟霸总小说的脑瘫男主一样呢。”
“还是举行大会吧。”花羞短暂失神后,垂首轻声说道,“我,我也想看一看,祖先和娲皇氏,是否认同我做这个族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