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难得竹槿心情不错,青玄便在后殿的空地前设席摆酒。两人对坐畅饮,月下观星。
竹槿一时兴起便挨着青玄,教他如何推演星象,两人头碰头,正说得兴致勃勃时,原本静谧闲适的夜色却被忽然躁动四起的各种妖气与魔息而打破。
随着各种妖鬼精怪的骚动,两人同时也闻到了空气中那缕一闪而过,难以言表却异常香甜的气息。青玄不知这是何种味道,只觉得闻着怪腻,再细闻还有些恶心,可竹槿却当即变了脸色,捏碎了手里的琉璃酒盅。
这味道,他从前闻到过,是摄魂透骨香!这香气他永生永世也忘不掉。
当年正是因这味道他才会被骗,从而陷进那丹域里不得出,受了几十年的折磨,被毁了仙骨。
竹槿目下还离不开土地庙的保护,便让青玄将正殿内的神魂收回,去追寻那味道的出处。
这缕一闪而逝的香气,勾起了竹槿埋藏心底多年的恨,再也藏不住。
青玄不知他为何会因这莫名的香气而变了脸色,但多少能猜到一些。虽然这些年竹槿尽量表现如常,但自己与他相识二百多年,近几十年又是朝夕相处,如何还能没发现他的变化。
事实上,他也很想知道,当年竹槿被陷害的起因与真相,只是他不想勾起竹槿伤痛的回忆,便一直没敢开口询问。
他原还想着等竹槿修复神魂,重新拥有仙骨后,就能再回到以前,可事实却非他所愿。
追寻着香气的来源,青玄来到了丹墨璃的小院,撞见了魔气十足的凌七,看到了不知因何变得妖气横生的韩勨。
青玄觉得此情此景超出了他的所能理解的范围,他权衡一番厉害后,就头皮发麻的与凌七对峙起来。韩勨目前不足为惧,况且还有丹墨璃在不会让他彻底失控,但自己身后这匹散发着魔气的白马,却是极度危险的存在。
他觉得自己面对是一座黑压压的大山,在这座大山前,自己不过是一只毫不起眼的蝼蚁。
“青玄,屋里还有一个人,你快去救他!”丹墨璃护着韩勨,无暇顾及其他,正好此刻青玄赶来,唐翼也就有救了。
“什么人?你这里怎会还有人?”青玄闻听丹墨璃的话,只觉得浑身气血逆流,从做人到做仙他活了近三百年,所遭遇的一切经历全都加在一起,也没有眼下的情况更复杂的。
“你先去救活那人,其他暂时不要管了……”丹墨璃的声音颤抖,隐约还杂着些更咽。
她已有数千年不曾哭过,更从未在人前流过泪。可此刻,她除了哭,竟然想不到其他的办法。
“那它怎么办?”青玄望着眼前凌七那巨大的身形,和泛着魔气的双眼,头枯的压迫感让他无论如何也不敢转身背对着它。
“这是凌七,我保证它不会伤你丝毫。你再不进屋,那人就难活了。”朱颜已脱离,唐翼的血液如果不尽快重新流动起来,他便会因心脉长时间失血而亡。
如果事情没有发展至此混乱不堪的境地,她是不可能让这样的意外发生的,但眼下,她抱着韩勨热度极高的身体,只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被那异于常人热量抽干了。
青玄望了望屋内摇曳不定的灯火,又转头看了看凌七,一时心里拿不定注意。
而此时凌七忽然感应到了什么,它扬起头闻了闻小院外的气息,望着被遮去了月光显得一片漆黑的夜空,渐渐眯起双眼。
“你去救那人,外面的那些杂碎我来应付。”
说着,凌七腾空跃气,悬在小院的上方,通身雪白的身体两侧显出一双漆黑如墨的翅膀。双翅展开将小院尽覆其下,凌七环视四周,平时琥珀色的眼此时血光一片,直看得那些隐藏于黑暗中的各妖各怪们,瑟瑟发抖,无一个敢靠近。
青玄望了眼悬空在自己头顶上方的那匹白马,面色镇定,心中却翻了天,在确定它对自己并无敌意后,他才敢转身进屋。
屋里,透骨香的气味更为浓重。味道初闻时觉得香甜,再闻下去他便觉得胸闷恶心,那感觉如当年在道观修行时,闻到的最廉价的燃香,气味冲鼻,闻久了还会头晕脑涨。
青玄此刻便是这种感觉,毫无防备之下那味道差点让他夺门而逃。他屏住气息来到浴桶旁,先是灭了底下的炭火,仔细一看竟见浴桶里的人面色青白,已是气血尽失,鼻息全无,于是他急忙转头问向屋外的丹墨璃。
“我该如何救他?”他并不是医者,对此事一窍不通。
“你先拨了他身上所有的针,将他从浴桶里捞出放到一旁的春凳上,桌子上有一个白瓷细颈瓶,你将里面的生血补气散用温水化开,让他喝下就好。”
丹墨的声音轻而缓的从门外传来,像是行走了千里山路的人,疲惫极了,再无力言语一般。
青玄拧眉,意外而又担忧的看着门外的身影,心中一时五味杂陈。
他从未见过璃尊这般柔弱无力的模样,从前的她,向来都是冷傲高雅,目下无尘,何曾见过她这般慌乱失态的坐在地上过。
按着丹墨璃说的法子,青玄终于在命悬一刻时,救回了唐翼,免去了她无意里所种下孽债因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