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凉风习习，走在半明半暗、清新芬芳的校道上，身边的学生来来往往，各种青春的嗓音牵出久违的感觉。

人们常常感知不到时间的流逝，有时候会觉得昨天就在眼前。可一旦回到旧日待过的地方，熟悉的感觉袭上心头，却又清晰地明白无法再拥有，才切身体会什么叫物是人非，什么叫恍若隔世。

这就是綦墨城现在的心境。这条路他曾经来来回回走了四年，此刻重新踏上，熟悉又陌生。他有种奇异的感觉，仿佛他跨过时间长河，回到最初的原点，来与当时的自己相遇。

身边走过的男学生都会让他多看一眼，心底揣测：这里面哪个是曾经的他，又或者自己是将来的哪个他呢？他们都有机会成为他或者另一个人，但是他却永远回不去，成为当初的那个自己。

这个认知让他有点沮丧，第一次他发现岁月无敌。时间一点一点雕刻着你，每一分每一秒都塑造现在的你，人其实就是一段时光的凝结，喂了狗的岁月就会把你喂成狗，品精粮的岁月也会把你吃成人精。

可是有些丢在岁月里的东西就永远丢了，无迹可循。

顾子衿无声地走在他身旁，她在斯德哥尔摩大学中文系的那段记忆被车祸给抹去了。康复后她重返校园读金融硕士，彼时她已在瑞宝工作，好在硕士的功课相对较少，她向公司申请了特殊的上班时间，每次上完课就匆匆赶回公司，完全无暇领略校园风光和文化生活。

今晚的t大之行，撩起了她心中某些不知名的情愫，好像重返少年，又好像隔岸观花，难以言喻。经过操场时看到里面有学生在夜跑，青春的气息伴着晚风吹拂她的发梢，遥遥的亲切感，她很享受。

两人就这样一言不发地横穿整个t大，来到后门，门外是东湖。

綦墨城走到湖边的一张长凳旁：“走累了吧，坐下休息一下吧。”

顾子衿没有反对，今天她穿着一双休闲鞋，还算舒适，不过也的确好久没有走过这么长时间，确实有点累了。

两人坐在湖边的长凳上，夜色掩盖了他们的容颜，远远望去，就是一对大学生恋人在湖边谈情说爱。

“刚才在红楼坊你问我的问题，我还没回答完。”綦墨城温温淡淡地开口：“我能抽烟吗？”

以顾子衿的观察，綦墨城并没有烟瘾，抽烟应该只是为了缓解心情。这几次的接触，他只有昨晚在海边抽过烟，之前和刚才的饭桌上，都没有见他主动点过烟。

“可以。”

他点燃一支香烟，沙哑的声音和烟雾夹杂在一起：“我大学毕业后进入启晟，刚开始工作，一心想做出成绩，总是加班，可能冷落了子佩。她开始不安，我尽可能满足她的要求，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越来越没有安全感，越来越黏着我。有时我出差，她就会翘课偷偷跟着我，担心我跟公司女同事有什么。我承认最后我也觉得被她缠得有些透不过气，有时也想一个人自由轻松一些。但是更让我难过的是，曾经那么优秀的女孩子，那么灵动活泼的女孩子，越来越丧失生气，学业也一落千丈。我很多次劝她找回自我，不要总把眼睛盯在我身上，可她却误会我想甩了她。”

如果不是听綦墨城亲口讲出来，顾子衿真是难以置信。曾经被众多男生奉为女神的叶子佩，居然最后为了一个男人迷失了自我。纠缠与跟踪，怎么看都不像叶大小姐会做出来的事情。是这个男人魅力太大，还是叶子佩用情太深？

“她毕业后也来启晟工作，那个时候我们关系已经很不好，濒临分手的边缘。我做了最后一次尝试，和她结婚，让她安心。可是她还是不放心，总是闹，三个月后又和我离婚，从此彻底断了联系。后来，她家出事，她爸爸下落不明，房产被抵押。我去找过她，她不肯见我。再后来……有些误会，她也不见了。”

话毕，一根烟也燃到尽头。

顾子衿静静听着，綦墨城平素并非话多之人，一次讲这么多话，估计也是积攒了好久的倾诉的欲望。

故事和她以为的不太一样。

虽然车祸前很多事情她都不记得了，不过子佩初到瑞典的那个晚上的画面很清晰——

房间里没开灯，窗户半开着，隐隐听见啜泣声。顾子衿轻轻推开房门，看见月光下坐在地毯上的人影，长发披散，肩头耸动。

她顿了顿，还是走过去，俯下身抚了抚她的后背，柔声问：“不习惯？想你爸爸了？”

小小的人儿抬起头，满脸泪水，眼睛有些肿，呜咽道：“姐，你说得对，我再也不要谈恋爱了……”

她一直以为是叶子佩单方面为情所伤，可现在看来，爱情其实是把双刃剑，綦墨城受的伤一点儿不比她少……

忽然，她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问道：“你们什么时候离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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