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解决的方法前所未见，陈孝成带着几十个预备班同学闯到自己家里，把一块牌子挂到父亲脖子上，牌子上写着“科学敌人愚昧化身”。他们把陈孝成的父亲拖上马车，押到进步城中心广场。在大批闻讯而来的市民围观中，陈孝成押着父亲登上以前教士用的讲坛，慷慨陈词。

“就是这个人，过去天天逼我念邪教经文，现在还要阻挡科学事业的进步。”

当天晚上，陈孝成的父亲羞愤难忍，上吊自杀。作为家中长子，陈孝成宣布把这片土地无偿献给科学事业。陈家自然也有七大姑八大姨，陈孝成更有姐妹。他们对这个逼死父亲的血亲十分愤怒，想剥夺他的财产继承权。但是在几十名气势汹汹的预备班学生前面，家族势力并不顶用。

就这样，在陈孝成指挥下，几百名科学战士铲平了陈家的住宅和祖坟。苏吉拉纳仍然按照先前承诺，付给陈家两倍地价，城里的房子，还单独给死者拿出一笔抚恤金。不过陈家无人敢领，除了陈孝成，举家迁往兄岛腹地投亲靠友。

一片瓦砾之上，几百名科学近卫军战士排成队列，由吴昌文主持现场分享会。他把陈孝成叫到身边。“父亲死了，你有什么感受？”

“我只感觉到耻辱。大会已经给了钱，也给了房子，他却为了什么风水的理由坚持不搬。这么一个愚昧的人居然是我父亲！从今天起，我要改掉‘孝成’这个反智的名字，改名‘必成’。科学事业必然在我们这代人手里成功！”

经此一闹，陈必成知道自己无法再靠家族生活。花了一旬时间埋头苦读，就通过了《科学世界基本图景》的考核。帮助科学大会夺下这片土地，陈必成立此大功，朴运成批准他火线入会，成为第一个还在科学预备班读书，就已经成为会员的学生。

不仅如此，吴昌文在《科学前沿》上撰文宣传陈必成的事迹，还把它们在兄岛居民点散发。当地有些十几岁的青少年渴望变化，不满父母管束，纷纷跑过来要求报名入学。这些孩子大多来自中上等家庭，从小接受教育。家长本想让他们进入养成院，将来讨上一官半职。

现在没了旧学校，但是家长也不敢让他们进入新学，纷纷追到学校，恳求大会把这些孩子放回去。遇到这种情况，吴昌文都会把孩子与家长隔离开。他先向这些父母解释。孩子免费吃住，不收家里一库姆的学费，日后更是前程无量。

然后他又让孩子单独做出决定，如果仍然想留下，吴昌文便会把家长礼送出门。

“不要同情这些父母，他们并不是为孩子的未来考虑，只是把孩子当成自己的私产摆布。”吴昌文摆出老会员的资格，给苏吉拉纳解释自己的作法。“新一代人要求进步，无论对他们，还是对我们都是好事，决不允许任何人阻碍。”

说这话时，吴昌文晃晃手里的步枪，以示决心。“不用担心那些家长闹事。旧世界的家庭生养很多，孩子的数量永远多于大人。只要我们坚持下去，几年后新一代成长起来，这里的风气就会完全不同。”

“对，为了斩断愚昧的血脉，我们不怕动武！”警察总长光勇浩也挥挥步枪。这段时间，他没少遭受兄岛这些愚民咒骂，又不便动武，心里早憋足了气。

苏吉拉纳没有赞同，也没有反对。震憾式矫正？这些作法道理上讲都对，但是感情上总归难以接受。而且，将来会有怎样的后果？他这个半路出家的科学人还不敢下结论。回到模范城的家里，呆在妻子身边，苏吉拉纳和她聊起这件事。

金子淇一听，翻身坐了起来。“吴昌文怎么可以这样！”即使她自幼讨厌真理教，更反感什么汉俗运动，也难以接受陈孝成家的这种人伦悲剧。

“我也觉得不妥，不过会长很支持他。”苏吉拉纳劝道：“往好里看吧，锻压厂早日建成，大舰指日可待，这点不愉快很快就会过去。”

既然老人们对新世界没有好感，换换年轻人怎么样？朴运成和吴昌文亲自带领兄岛上第一批预备班学生，乘坐“彼得大帝号”蒸汽船渡过海峡。刚一上船，孩子们就这里看看，那里摸摸。船长曼德尔还把他们领到驾驶室，讲解驾驶技术。

弟岛铁路线上刚配备有顶的客车车厢，还没镶玻璃，就让这群孩子们率先乘坐。机车喷出的水蒸汽和煤灰不时飘进来，落在孩子们脸上。即使这样，当机车跑到四十公里时速后，孩子们都站起来，朝着车窗外欢呼。没人组织，他们都被新事物刺激得热血沸腾。

模范城正在铺设新路。这是中央微凸，两侧凹下的道路，方便雨水流入下水道。科学大会还没有沥青矿，路面只能铺碎石子。鲁塞塔已经雇用了上千人在山区砸石头，卖给建筑工程处。铺成的路段上也只有马车和自行车在行驶。就是这样的公路，孩子们也会停下来仔细观察。他们从未在珊瑚城见过这种路，更何况乡下。

朴运成和吴昌文站在远处，看着这些孩子无所顾虑地释放着好奇心。孩子们看到希望，他们也看到了希望。旧世界里年轻人居多，如果搬开传统势力的重压，也许他们可以迅速获得优势。

就这样，延着一条条新路，孩子们参观了冶金厂、军工厂、纺织厂。太阳落山时，一行人回到科学会堂。现在电力有限，优先供应工厂生产，城里一般民居和街道都用沼气灯照明，只有科学会堂配有电灯。站在大门口新落成的霓虹灯下，朴运成给这群孩子讲了当天最后一段话。

“没有科学也会有所谓的文明，但是它们中没有任何一个能让自己的人民吃饱穿暖，摆脱疾病威胁。在别处生活的人要用一生与赤贫斗争，往往还会败者。所以，欢迎大家离开愚昧的假文明，建设科学的真文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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