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聘对高昂露出一个难看又羞愧的苦笑，缓缓的说道：“我被亲弟弟暗算了。”

“哦，原来你是被人暗算了，我说呢，你一个化劲后期高手，怎么会被四个化劲中期武者杀得这么狼狈。”高昂恍然大悟，继而又叹息道，“你亲弟弟竟然要暗算你？怎么回事？”

文聘黯然摇头道：“他是我亲弟弟，我带大他、又和他相依为命多年，能够让他下狠心暗算我，还不是为了权和利？我听了你的计策，成功占领了定山仓，夺得大部分粮食和饷银，天道军一下子就变得非常富足，所以那些人的胃口也就猛然大了起来，根本不肯暂时窝在山沟里修养生息和整顿军纪，叫嚷着要趁着士气正旺马上回头攻打合安城再抢一笔，我当然极力反对。”

“和你一席话后，我就想通了，天道军想要有真正的出路就绝对不能再继续抢下去，必须要建立自己的那个什么根据地，马上加强练兵、严明纪律，建立一支真正的军队，同时屯田生产，吸纳流民，施仁政，逐渐使得附近百姓乃至天下百姓归心，这样才能够逐渐站稳脚跟，不至于最后沦落为草寇。”

“可是那帮人利益熏心，又被短暂的成功蒙蔽了双眼，哪里肯听我的命令？于是暗中鼓惑我弟弟，以我的天帅首领位置为条件，诱使我弟弟对我暗中下毒，骗我喝了无味软筋散，幸好我内力深厚，警惕性又高，只喝了一小半就发觉了，否则我现在早就死了。”

“刚才追杀我的那四个人，就是天道军的四大神将，地位和武功都仅次于我和我弟弟，我是天道军的天帅，我弟弟则是副天帅。那四大神将和我相交多年，交情也算不错，但因为起*义之后，我屡次阻止他们强抢民女民财所以怀恨在心，这一次就正好趁机要了我的命，然后夺了我的权位。”

高昂听了，也不知道该大笑三声还是该如何，心想真是天下乌鸦一片黑，到哪里都有这种狗屁倒灶、恶心透顶的烂事，这人类还真的有点没救了。

他心情糟糕的很，也没有什么心思去安慰文聘，而且他也觉得文聘这个首领当得太差，连自己的亲弟弟和属下的为人品性都不清楚，这眼神和控制力都太差了，没什么好安慰的，只是淡淡的说道：“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文聘眼神黯淡，道：“高公子，我暂时不知道要往哪里去，如果公子不嫌弃，我愿意跟在公子身边效劳，鞍前马后，以报答公子的救命之恩。”

高昂马上摇头道：“这个恐怕不行，我要去做的事情可能太危险也太麻烦，实话说，你跟在我身边也没有多少用，我反而束手束脚的，你就没想过回去报仇？”

文聘叹了一口气，很是心灰意冷的道：“他们是我鼓动起来造反的，我有今天也是咎由自取，何况他还是我多年相依为命的亲弟弟，难道我真得要杀了他？我下不了手，还不如不见，如果公子不让我跟随，我就只好去聚集难民流民，看能不能找一个地方开荒种田，度过这个艰难时世，也许能够弥补一下我的罪过。”

高昂忽然心中一动，想起了自己的那个决定，缓缓的说道：“文聘，如果我将来也有志于争夺这个天下，你肯不肯跟随于我？”

文聘听了，眼神突然大亮，对高昂纳头便拜，道：“主公在上，请受属下一拜。”

高昂却是闪到一边，没有接受，皱着眉头问道：“文聘，你武功高强，志向广大，更曾经是十几万起*义军的首领，而我不过就是一个还不到二十岁的小青年，来历不明，就凭我几句话，你就认我为主？”

文聘朗声大笑，显出了他豪迈英武的一面，很诚恳很坚定的说道：“主公，我文聘出身贫苦，从小爹娘就被劣绅地主恶霸逼死，我和弟弟也差点饿死，武功和韬略兵法都是一个游方老道传授，从小就胸怀大志，想要干出一番大事业来，使得天下没有穷人，没有贪官恶吏和劣绅恶霸。但直至今日，我才知道我那一身所谓本领，当一个冲锋陷阵的大将勉强可以，想要成为开天辟地的明主，就差得十万八千里了。”

“主公，我虽然被自己亲弟弟暗算，那是因为我对他一直都没有防备之心，眼睛还不算瞎，看人还是能够看得清楚的，你我虽然仅仅只有两面之缘，但我也算了解你，你武功之高倒在其次，你的胸襟气度和眼界韬略才是令我折服的关键。我也见过很多所谓的英雄豪杰和天才人物，但未曾见过谁有你这般气度才情。”

“主公，如果您真的有志于天下，将是这个天下黎民百姓的福气！请主公一定要收留我，免得我文聘下半辈子都在忏悔之中度过。”

说罢，文聘又再一次跪在高昂面前。

高昂马上就扶起了文聘，点了点头，道：“我的确是有志于逐鹿天下，想的也和你差不多，就是想建立一个消除贫困和比较平等的新国度。既然你看得起我，那就和我在一起，将来一起为这个努力。不过你我之间是朋友，就算以后是上下级，你也不要称我为主公，更不可再下跪。我们在拜祭父母的时候可以下跪，但对活人都不可下跪，无论是天地君亲师，我们心中爱之敬之足以，都不需下跪，因为这是我们以后要为之奋斗的平等和尊严。”

文聘听了高昂的话，浑身一震，眼中连连闪过异常的光芒，因为高昂的话实在是有点颠覆了他一直以来的思想和理念，他喃喃的自语起来：“天地君亲师皆不能跪，心中爱之敬之即可，因为此乃吾等以后要为之奋斗的平等和尊严？”

良久之后，文聘才长长出了口气，对高昂弯腰行了个礼，道：“主公，属下同意您说的天地君亲师都不能跪的想法，但对于主公的称谓，属下还是希望主公坦然受之，属下觉得这无损为人的平等和尊严，这只是因为属下真心认可您的为人和本领，另外，日后起事之时，也好维系上下级的关系。”

“好吧。”高昂见文聘的态度坚决，知道让文聘马上就接受他所有平等观念太不现实，只要答应道：“文聘，稍稍等我一下，我将一些想法写下来给你。”

言罢，高昂就找了一个比较平坦的石台，拿出笔墨纸砚，点起了火把，一边整理心中所想，一边慢慢的写了下来。

文聘看见高昂手掌轻轻一晃就拿出笔墨纸砚，顿时惊讶万分，心想高昂果真是传说之中的奇人异士。但他并没有开口问半句，而是严守君臣的礼节，垂手静静的站在高昂的侧后方。

足足两个时辰之后，高昂才收笔，他将手中写好的一大叠纸张交给了文聘道：“文聘，这是我对如何建立军队，如何在众多起*义军中获得最后的胜利，以及以后如何建立一个消除贫困、比较平等的新国度的一些初步构想，你先看一看，然后我再跟你讨论一番。”

“是，主公。”文聘接过纸张就认真的细细看了起来。

才一开始看，文聘就瞪大了双眼，眼中光彩连连，忍不住低声念了出来。

“寻找志同道合之辈，建立‘爱民会’，会旨是‘爱民为公，精忠报国’，以后从军队和百姓中吸纳会员。会员的个人行为核心准则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所有会员住宅不得超过三亩，出入不得坐轿，不得收礼，不得以权谋私，违者驱除，终身不得入会……”

“以爱民会为核心，建立爱民军，爱民军军官必须是爱民会会员。爱民军建立军情司和军纪司，作为军队的最高统领，两司则归爱民会最终统领。军情司负责军队训练、行军打仗和军官升迁奖惩；军纪司则负责整肃全军纪律和发放军粮军饷，但不得参与军情事务……”

“颁布详细的军队纪律和操练细则，尤其是明确五大军队铁律，第一，一切行动听指挥；第二，不准拿百姓一针一线；第三，所有缴获全部归公，由军纪司统一安排和分配；第四，不准欺辱妇孺和虐待战俘；第五，所有士兵空余时必须参加识字班认真学习，明白为谁而战和为何而战……”

“爱民军的军械装备和军粮军饷一律由军纪司安排和发放，直接发放到士兵手中，中间不经过任何军官和其他中间人……”

“爱民军的士兵只能召募，不准拉夫拉壮丁，所有士兵不得小于十五岁，不得大于四十五岁，每个爱民军的士兵都可以在军队以后缴获的土地中无偿获得五十亩的土地作为永业田，士兵的饷银必须按月足额发放，初步定为非战时三两，战时六两……”

“士兵受伤生病的治疗费用全部由军纪司承担，每一个士兵因公殉职，一次性给与抚恤银子一百两和一百亩永业田，拨给士兵的直属亲人，同时该士兵的父母妻子子女终生免税……”

“爱民军建立之后，尽快在难攻易守之地建立根据地，清算贪官污吏、劣绅地主和奸商恶霸，严惩首恶重恶，但一定要注意甄别和保护为善为民的官员乡绅和商贾，除了合理回购他们超出标准的土地外，房屋商铺等私产不得侵犯……”

“在跟据地垦荒和丈量土地，按人口重新分配，暂定标准每人三十亩，参军士兵每人五十亩，参军不到五年就自行脱离军队或者经查明是逃兵的士兵，没收已经分配的土地。所有分配的土地作为个人永久私产，但不得转让买卖，只能租赁；不得挪作他用，必须作为耕种用地。剩余土地一律归于根据地所有，由军队士兵屯田耕种，或者由私人承租……”

“根据地之内，将教育权从氏族门阀手中收归国有，废除原有的官学私学和科举制度，重新成立公办学塾，教授经书、武学兵略和农桑算术等格物致知之学，官吏军官从其优秀者中考试选拔；建立善儿善老院，收留孤儿和孤寡老人……”

“颁布临时法典，取消士农工商的等级制度，规定所有人一律平等，无论衣食住行和生老嫁娶都没有任何贵贱之分，其子女均拥有上学、当兵、考官和行商的基本权力。取消本朝所有不人道的酷刑，规定杀人伤人、抢劫偷盗等犯罪的惩罚措施，暂时由军纪司成立刑律署理衙门，确保对所有犯人的量刑尺度一致……”

“根据地积极开垦荒地，扶持农业，鼓励工商，税赋暂定如下：废除本朝原定所有苛捐杂税，成立单一税制，农业十税一五，工税二十，商税三十，承诺这种税制一百年不变……”

“爱民军起*义之初的旗号暂时就叫做‘分田到户，众生平等’。爱民军暂时的宗旨就是：广积粮、多招民、狠练兵、勤生产、缓称王……”

文聘越念越激动，到了最后声音都颤抖起来，等他花了三刻多时间念完之后，忍不住又要对高昂跪下，被高昂狠狠的瞪了一眼才深深鞠躬道：“有了主公此令，厝国百姓有福了。”

如果不是被高昂狠狠瞪住了，文聘又忍不住要对高昂磕上几个响头，毕竟高昂所写的那些东西乃是他苦思了十几年都没有办法想通的，高昂所写的东西解决了他心中缠绕多年的大多数疑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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