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昊圆蹲在角落,只见迎面走来的两人面容模糊,其中一个手上泛着绿光。他本想在鬼屋里痛扁曾连喜,然而身临其境时,黑暗滋生的恐惧削减了他的胆量。他当然知道,时不时冒出来的鬼怪是工作人员,但人吓人也能吓死人的不是?
最胆大的瘦猴子,第一个不知去向。剩下的这几人个个怂得不行,躲在王昊圆背后的样子像是在玩老鹰捉小鸡,而王昊圆觉得自己是那只母鸡。
他对着骷髅头龇牙咧嘴,突然掉头跑了。
“没劲。”高晖不屑。
前方的人听见他的话,回过头的同时掀开了白布。
“曾连喜?”高晖问,“你吓成这样?”
曾连喜裹紧了白布,问:“王昊圆是不是被吓走了?”
“一群烂仔头竟然还怕鬼。”高晖放下骷髅头。既然揍不到人,那可以离开了。
走两步,高晖又望曾连喜。
女鬼的白衣有领口、有袖子,而曾连喜披的是床单,一整块布挂在他身上,可怜兮兮的。
但……他的眼睛太沉静了。
高晖全程没听到曾连喜的惊叫,他有个荒诞的念头,或许内向的人一旦遇到危险,嘴巴也会自动上锁?
*
鬼灯渐渐密了,光线亮了起来,“天堂有路”的小道蜿蜒而行。这一趟鬼屋之行,总的来说索然无味。高晖将要离开。
曾连喜却说:“这是我第一次玩。”
高晖当然以为这是说第一次进鬼屋。他附和:“我也是。”
“谢谢。”曾连喜郑重其事。
“小事。”晚餐即将到来,高晖的憋闷至今未散。
走出活动场,两人被工作人员拦下了。其中一个工作人员贴了荧光指甲——这是被高晖牵错的女鬼,她微笑问:“是高中生吗?”
高晖说:“高二。”
她指着旁边的招聘令:“小店新开张,招揽兼职员工,有兴趣的话可以过来玩,时薪或日薪,自由结算。”
时间将近七点。高晖接到了电话:“喂,叔叔。
他又不来了?
哦。
我放学了,现在过去。
好。”
广场的霓虹灯塔照亮了高晖的笑脸。曾连喜望去一眼,猜测电话里那个“他”是高晖的情绪操纵器。
“我走这边。”高晖的拇指向外。
曾连喜说:“我也是。”
“家住这边?”
“去亲戚家。”
“我也去亲戚家,走过去大概十多分钟。”
“我要走更远。”
“为什么不坐交通工具?”
“利用放学的时间运动。”
高晖瞥一眼:“你运动的成果跑哪儿去了?”
“嗯?”
“见到那样的小流氓也不知道躲。”
“来不及。”曾连喜言简意赅。
一到路口就是绿灯,经过两个顺利的交通灯。两人道别。
曾连喜继续向前。走了大约有一百米,回头已不见高晖的身影,他又回到刚才的路口——高晖叔叔家的反方向才是他要去的地铁站。
车水马龙的路口,曾连喜看着自己的影子渐渐被夜色笼罩。今天是他第一次在南城玩。
真正意义上的“玩”。
*
曾连喜在快餐店吃完晚饭,匆匆往回赶。
前面晃晃荡荡走来一个人,手里拎了个垃圾袋,脚上踩一双人字拖。他见到曾连喜,停下脚步,不冷不热地说:“哦,知道回来了。”
他名叫曾茂,是曾连喜的表弟。
曾连喜寄住在舅舅家,虽然不是白吃白住,但他不能闲着,家里每天的杂活由他负责。
八点是小区的垃圾投放时间。今天曾连喜回来晚了,曾茂被父母喊了出来,满肚子不快。既然遇上了人,曾茂立即把垃圾甩了出去:“曾连喜,给。”
曾茂是舅舅的独子,小时受宠,长大叛逆,到了青春期更是荒诞不经。他九月刚上初三,十月就剪了一个凌乱无序的发型。他额头窄,颧骨凸,狗啃一样的头发完全暴露了他的短处。但他一意孤行,谁的话也听不进去,把他父母气得够呛。
曾连喜接过袋子,向垃圾桶走去。
曾茂嗤笑,他早就不喊“表哥”了。他父亲自大学毕业就落户到南城,曾茂已经是地道的南城人,他觉得这个从安桦县来的表哥像是一张泛黄照片,老旧过时,和这座繁华的城市格格不入。
*
曾连喜一进门,听见舅舅在教训曾茂。
曾茂今天下午逃课回来睡大觉。睡得太沉,被下班回来的曾正鑫逮了个正着。
曾茂频频翻白眼,不把父亲的话当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