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晖在商场门口碰巧遇上鬼屋的负责人。三下五除二谈妥了薪水,他开始工作了。
他今天扮演一个僵尸。换装完毕,他学起了僵尸跳。跳到场外,一转头就见到曾连喜。他一蹦一蹦跳到了曾连喜面前。
曾连喜有些意外。以高晖的家境,完全不需要来打工,他以为高晖那天晚上只是口头说说而已。
高晖戴着一顶清朝帽,咬着尖利的假牙,问:“你也来了?”
“路过,进来看看。”曾连喜过着两点一线的生活,就算有另外的地点,他也不知如何消遣。鬼屋的门票钱他是付不起的,但他忍不住来了。
高晖扶了扶自己的帽子。他的头发太炸了,边边角角翘了些出来。他换上一张悲苦的脸,吐了个舌头出来:“怕不怕?”
曾连喜注意到,高晖一旦收敛起笑容,那一张脸居然有不食人间烟火的仙气,他出来扮鬼倒是委屈了。不过他平时的发型才是标志。毕竟没有见过哪个仙气脸会留一个爆炸的烫头。“你手臂的伤怎样了?”
高晖又跳了两下,脚下特别轻盈。“不碍事。”或许直到愈合,他的父亲也不会发现这一道伤口。
鬼屋的营业时间到了。
高晖一把揽住曾连喜的肩:“要不你当黑无常吧,你这张脸很适合,我就没见你笑过。”
曾连喜想起的是自己在镜中尴尬的笑脸,他的嘴角抿得更紧了。
高晖又说:“我来当白无常。”
“你不是僵尸吗?”
高晖撕开僵尸符:“自由切换。来吧,我和老板谈妥了,一天能赚三餐的饭钱。”
高晖的设想很美好。
直到曾连喜出示身份证的时候,鬼屋的负责人顿了一下——曾连喜需要再一个月才满16岁。负责人不愿意冒险,说:“16岁以上才可以兼职。”
曾连喜收回身份证:“要不我在外面逛一逛。”
高晖忽然把帽子扣在曾连喜的头上:“要不你就当我的影子,我们来一个孖生僵尸。”
曾连喜留了长刘海,帽子这样一扣,刘海被压低,直接盖住他的眉眼。
高晖不是第一次发现,曾连喜的眼里有迷雾般的沉静,深不见底。每个人都有不为人知的一面,高晖好奇,但不深究。
高晖嬉皮笑脸地跟负责人说:“反正又不需要你们付时薪,让他过来玩一玩嘛。”
现在正是缺人的时候,负责人让曾连喜假装是游客进去了。
“你喜欢玩鬼屋?”高晖重新戴上僵尸帽,慢慢把乱翘的头发塞进帽子里。
“不是……这里是我来南城第一次玩的地方。”
高晖活力满满,天不怕地不怕,而同样正处青春年纪的曾连喜则早早躲到了暗处,像一个常年淹没在浅水池的人,抬头望见万物明朗,可照不见自己。
曾连喜想要靠近朝晖。
*
鬼屋里面的布局大同小异,两人就近挑了一间房。
曾连喜安静地坐在床边,他是局外人。有几个游客根本来不及发现这里还有一个人,就被高晖吓跑了。
高晖拂了拂额头上的僵尸符:“当时该和老板谈奖金的,我这样卖力的员工不得双倍工资啊。”
他将一盏鬼火挂到门边。绿灯一悠一悠地晃动,罩住他的脸。明明该是恐怖的气氛,可他弯起的眉眼并不吓人,相反的,特别灿烂。
门外响起两下轻轻的敲门声。门其实没有关,响着“吱呀”的老旧声音慢慢地打开。接着不知哪吹起一阵阴风,门开了大半。
借着鬼火的亮度,曾连喜看见外面进来两个学生模样的人。
高晖敛起笑容,僵硬地抬高手臂,跳到两个学生面前。
两个学生先是惊叫,然后站在后面的那个人忽然探出了头,惊讶地喊:“高晖哥!”
高晖眯了眯眼睛。虽然这边有光线,但他的夜视能力比较差。好一会儿他才说:“何鹏,好巧。”
“真的是你。”何鹏从同学的背后走出来,“我过来丰富一下课外生活。”
“噢。”遇见熟人就没什么可吓的,高晖靠在墙边,拇指向外指,“往前去丰富,这里打烊了。”
“高晖哥。”何鹏留在原地,迟疑地问:“你和我哥最近……怎么样?”
高晖在班上有一个好朋友,名叫何冠。何鹏是何冠的亲弟弟,今年上初三了。何冠有时会把弟弟带出来玩,高晖和何鹏也不陌生,说:“能怎么样,老样子呗。”
“嗯……”何鹏看着高晖的笑容,心里没了底气,一阵一阵的发虚。他咳了两下,“你别告诉我哥,我今天出来玩了。”
高晖挑眉:“你又是偷溜出来的?”
何鹏讨好一笑:“对了,高晖哥,你也来这里玩?”
“兼职。”
“你要来兼职?为什么?“
”有的玩还有钱赚,多好的事。”
高晖说话半真半假,何鹏分不清是玩笑还是事实。“高晖哥,我先走了啊。”
正在这时,有人在衣柜里敲了敲。突如其来的动静让几个人回了头。
曾连喜离得近,见到衣柜门推出一个缝。他语速飞快:“是人是鬼?”
对方把衣柜推得更开,整个人走了出来,解释说:“我是玩家,想躲在这里吓吓朋友,就比你们俩早了两三分钟。但是我朋友一直没过来。”
何鹏心不在焉,正在计较什么。他和同学走出门外,问:“刚才里面一个人说话,是不是口音很重?”
同学想了想:“没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