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徽莹又说到春试,想叫二哥于崔伯父说说,要注意秋棠。
秦秋两家是连襟,秋棠与秦娘子是表姐妹,两个性子不一,但关系极好。
崔伯父向来懂规矩,绝不会做出春试作弊这等大事,但贡院可不止他一人看着,总有防不住的时候。
她将自己所猜想的竹筒倒豆子一般说给二哥听。
该说的,不该说的这次都没有瞒着。
陆旗眼皮稍一抬,手上的茶凉了,微微转动,秋书就识趣的过来给他满上。
他伸手,叫屋里的人都出去。
“莹莹,你和二哥说实话,这些事儿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神谷的事情,老四知道就算了,他走南闯北,若是连这些都不知道,那才真是没用。可莹莹,从未出过云都,怎么会知道神谷的事情。
但让他最怀疑的,却不是这件事。
小妹的性子十分硬,与老四很像,皆是不撞南墙不回头。旁人说什么,她都是听不进去的。
喜欢誉王,高调有嚣张,闹的云都都知道。
如今说不喜欢就不喜欢,还要和先前讨厌的上官宁成亲。
陆旗手轻轻的按着小妹的肩膀,纤细瘦弱,似乎一掐就会断。
疼痛让陆徽莹清醒过来,蝶睫忽闪,“二哥,疼。”
小妹从不关心春试,也不爱和那些贵女搭配。如今还知道考的是策论,甚至都知道卷题,哪里是做梦就能做到的。
他放开手,直截了当的说道:“莹莹,你若不说,我极难相信你。”
礼部策的春试,崔明昊是主考官。他是丞相,若是无故去找崔侍郎,极易被人误会。而且,陆旗背过手,“我曾查过典籍,史书有载,人能回溯前生。”
他的眸子极亮,盯紧了陆徽莹。
自小妹献计后,他就一直怀疑,但公事繁忙,并没有着手调查。她能说出神谷一事后,陆旗就去国子监藏书阁,将里头的典籍翻了个遍。
还真叫他找到一种解释。
西南某地,有户农女,性子老实受人欺负。但某一日,落水救上之后,就变了一个人。不仅个性全无以前的模样,而且连自家的亲人也认不全。
书中说,这叫复生。
陆徽莹心如擂鼓,二哥向来聪明,如此问,是想逼着自己说出来真话。
谎话,她不愿说。
真话,她说出来,二哥会信吗?
不管信不信,陆徽莹鼓起勇气,将自己经历的一切都说了出来。
陆旗从诧异中醒来,冷静的抿了一口茶,惊觉已经凉了。
茶盏放置一边,他极力让自己冷静。复生之事在莹莹之前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他想说些什么,又都压下。“莹莹,此事不准与除了我之外的人讲,就是大哥,老四也不行。”
陆徵性子憨厚又轴,要是得知小妹前世所经历的事,起兵杀誉王的心怕是都有了。
至于老四,他缺根筋,这话同他说了,怕是会往外讲。
偏院里,正和段连天玩的陆云清打了喷嚏。
他摸了摸鼻子,暗骂了一句,“哪个混账敢骂爷,别叫我知道。”
段连天贴心的递上两张碗莲叶子,清澈的眸子闪着光,“哥哥,擦。”
哥哥?
陆云清满头黑线,“不准叫我哥哥,比年纪,你比我大。段大哥,不如这样,你叫我妹夫。”
哄傻子,他最在行。
“叫声妹夫,我去给你买糕点。”
看在糕点的面子上,段连天松口,“妹夫。”
“好大哥。”陆云清应了一声,勾肩搭背,把段连天带去小厨房。
莫府前
陆徵从莫老将军府邸出来,天落下了小雨。
路上行人慌乱奔走,他抬起头,阴霾的天洒下无数银线,一一落在眼里。竹叶伞高高举起,遮住了三分的天。
耳边是熟悉的声音,“怎么了?”
“莫老将军病危了。”
许久,陆徵吐出几个字。
李清歌一惊,回眸时,瞧着那扇紧紧关闭的大门,隐约觉得上头的朱红色暗淡无光。
“孙文海是他的义子,当年莫老将军在西南捡到了他,抚养其长大,一直是悉心照顾。此时听闻噩耗,一口气没上来。”
雨下的越发大,冷意丝丝入骨,像是缠绕的绳索,挣脱不开。
街上的人都空了,他接过伞,拢着李清歌,才道:“走吧,公主。”
两人毫无目的,在雨中走了很久。
男人从前一直是意气风发,似乎没有什么事情能够难到他的。李清歌凝眸,将他的愁眉苦脸映下,伞握在他的手掌中。
檀木纹的伞柄若是在她手中,格外的大,几乎要握不住。
但在陆徵的手里,像是个小小的玩具儿。
风呼呼,吹斜了几丝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