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莲青陷入深思,也勾起了他的回忆:“一部《长生殿》凝聚着几代人的心血啊!当年我在祖师爷‘江南一枝花’,跟随稗畦先生(洪升,字昉思,号稗畦,《长生殿》作者。)在江宁制造署演唱《长生殿》,全部五十出,唱了三天三夜。曹大人遍邀江南名流到府上看戏,那场面——祖师爷一提起来就激动地流泪。曹老爷可是了不得,精通韵律,行家里手啊。他和洪先生并坐,面前摆着唱本,一边听戏一边修改,逐字逐韵地修正。祖师爷说,没有洪先生和曹老爷的精雕细琢也没就有今日的《长生殿》。没有《长生殿》也就没有‘江南一枝花’。‘江南一枝花’传给了我师傅‘俏江南’,师傅又传给了我。”
大家静静地听柳莲青讲述,直到讲完了鄂比才发话:“柳兄弟,你知道江宁制造署的曹老爷与二哥是什么关系吗?”
柳莲青摇摇头。
鄂比说:“那是二哥的亲爷爷。”
听鄂比一说,柳莲青、薛鸿飞、云儿都用惊讶的目光看着曹雪芹。柳莲青的话也勾起了曹雪芹的回忆。爷爷与洪升先生看《长生殿》的事他听奶奶讲过很多次。爷爷在江南是颇负盛名的——乐善好施,喜交文人雅士。自身又极富才情,开诗局,刊印《全唐诗》,集唐代诗人二千余家,几万首诗。爷爷一手创造了曹家的鼎盛时期。雪芹一直很崇拜爷爷,把爷爷看作曹家的骄傲。柳莲青提起爷爷,曹雪芹内心是百感交集。
曹雪芹说:“一代帝王,九五之尊,也无奈一个‘情’字。”
鄂比说:“柳兄弟你唱哪一出?”
云儿姑娘说:“就唱二十四出《惊变》吧。”
薛鸿飞说:“卿卿我我的,不解气。还是《骂贼》一出好。”
薛鸿飞说的《骂贼》是《长生殿》的二十八出。写的是艺人雷海青,借为安禄山宴席奏乐之机,冒死痛骂逆贼而被害。
鄂比说:“柳兄是唱旦角的,《骂贼》一出让二哥唱。”
“好,我唱。”曹雪芹毫不谦让。
“自家雷海青是也。蒙天宝皇隆恩,在梨园部内作一个供奉。不料安禄山作乱。破了长安,皇帝驾幸西川去了。那满朝文武,平日里高官厚禄,荫子封妻,享荣华,受富贵,哪一件不是朝廷恩典?如今却一个个贪生怕死,背义忘恩,争去投降不迭,只图安乐一时,哪顾骂名千古!唉,岂不可羞?岂不可恨?我雷海青虽是一个乐工,那些没廉耻的勾当,委实做不来。今日安禄山这一班逆党大宴凝碧池头,结集梨园奏乐;俺不免乘此到那厮跟前,痛哭一场,出了这口愤气,便粉身碎骨,也说不得了。且抱着琵琶,去走一遭也呵。
(唱)幽州鼙鼓喧,万户蓬蒿,四野烽烟。叶堕空宫,忽惊闻歌弦奇变,真个是天翻地覆,真个是人愁鬼怨。(大哭)我那天宝皇帝呵,金銮上百官拜舞,何日再朝天?
安禄山,你窃神器,上逆皇天,少不得顷刻间尸横血溅!我掷琵琶将贼臣碎首报开元。”
“好,曹先生唱得太好了,梨园子弟也不过如此。先生可否与我同台演一出《牡丹亭》?”柳莲青说。
“不敢不敢,万一出点差错,别砸了你这金字招牌。”曹雪芹说。
“不,您一定行,放心好了。”柳莲青肯定地说。
“二哥,柳兄弟真心邀请,您就别推辞了。”鄂比劝说。
薛鸿飞、云儿姑娘也劝曹雪芹答应。“好,我试试吧还请柳兄弟多多指教。”曹雪芹本来也喜欢唱,只是没有机会登台。
“一起切磋,明天就排练吧。”柳莲青正有一场预约的演出。
“好。”曹雪芹有些兴奋。
曹雪芹与柳莲青同台演出了《牡丹亭》,演出结束后,如同长期禁锢在身上的枷锁一下子脱掉了,曹雪芹感到即轻松又愉悦。身子轻松地像是要飞起来,一颗心也有要飞的感觉。一个人悠闲地去西山转了一圈,回来舒舒服服地睡了个好觉。
这种身心舒畅的日子还没有品尝真正的滋味,这一天鄂比急匆匆地来到卧佛寺找曹雪芹。
“二哥,坏事儿了,柳莲青与云儿姑娘私奔了。”
曹雪芹一愣,诧异地看着鄂比。
“真的,薛鸿飞也不见人影了,估计三人一起走的。”鄂比解释说。
“三个人一起,也好,互相有个照应。怪不得柳莲青对我说以后再也不可能同台演唱了,看来他们三个人是早就谋划好了。这一走可能是天涯海角,鸿飞兄弟是为了保护他俩的。”
“和府现在正在追查和他们有牵连的人。”鄂比说。
“跑了一个戏子,对和府来说无关紧要的。”曹雪芹不以为然。
“二哥,和坤对柳莲青是视若掌上明珠的。”
“薛鸿飞有牵连,人也没了踪影。他本来就是江湖中人,虎入深山,鸟入林莽,到哪里去找他?”
“二哥,我们俩?”
“找我们?找我们干什么?我俩一没有帮助逃走,二没有窝藏,与我俩何干!”曹雪芹摇摇头。
“我是担心欲加之罪,何患无词啊。”
“你怕了?”
“我怕什么?横竖是一样的分量。”
“没事,顶多找咱俩问问线索。一问三不知,神仙没法治。”
“我担心他们借口找二哥的麻烦。”
曹雪芹把双手一摊,做出无所谓的样子说:“我遇到麻烦还少吗?也就不在乎这点了,大江大河都趟过了。”
“二哥,还是早做提防好。”
“放心吧,不会有事。我家素来跟和府没有什么瓜葛,所以他不会拿我怎么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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