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和甫神情沮丧地从珠帘秀那里离开,他本来是在深思熟虑之后,满怀希望地来找珠帘秀。为此他确实花费了不少心思,他把要对珠帘秀说的话都考虑好了,甚至就连说话时的表情动作都进行了精心的设计。
就像一个导演在精心执导一出才子佳人求爱的戏剧,他的脑海里显现出他自导自演的精彩场景:珠帘秀被他打动了,征服了,这个名动大都的上厅行首,风情万种的杂剧名角,如羔羊般温顺地投入了他的怀抱。“哈哈”叶和甫情不自禁地因这种自我陶醉而开怀大笑,兴奋地击掌道:“这不是梦,就是梦的话我也要让它美梦成真!”
可是结果却让他乘兴而去败兴而归,心里暗自叹惜,都怪这个关汉卿,让他的美梦落空了。
叶和甫静下心来时想,要赢得珠帘秀的芳心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俗话说才子配佳人,凭心而论自己真不算是才子,不用说关汉卿,就是玉京书会挑出任何一个人都要胜他叶和甫三份。只有出人头地,才可能有办法得到她;要出人头地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做官。
大元朝廷废了科举,断了那些想靠经书文章谋取功名富贵的儒生的仕进之路。这也许是老天保佑,要是真走科举之路,我也叶和甫还真是没有几份把握;现在只要卖身投靠就可以找到进身的阶梯,有了阶梯还愁登不上朝堂?
身在朝堂什么颜如玉、黄金屋,岂不都是囊中之物?
自古以来并不都是通过科举之路而登上仕途的,姜太公渭水之滨垂钓有文王访贤,诸葛亮耕种于南阳有刘备三顾茅庐,走终南捷径的更是大有其人,这些路都不适合我,我只有卖身投靠才能有进身之时。
于是叶和甫加快了投机钻营的步伐,迫不及待地想早日出人头地,飞黄腾达。
关汉卿专心投入到公案戏的写作中,他把新剧本《包待制三勘蝴蝶梦》完成,有一种吐之而后快的轻松愉悦的感觉。
珠帘秀拿到《包待制三勘蝴蝶梦》手不释卷,一气读完了全本,掩卷赞叹:“好,大快人心!”
这天,珠帘秀一个人在练习演唱《包待制三勘蝴蝶梦》,唱着唱着就沉浸在戏剧之中,跟人物一起喜怒哀乐,以至于叶和甫什么时候进来的都未注意。
“唱得好。”叶和甫击掌赞叹,“不愧是大都杂剧第一人!”
珠帘秀瞟了一眼叶和甫,没有搭理他,继续唱,直到唱完全本才坐下来跟叶和甫打招呼。
叶和甫也耐着性子等着,珠帘秀递给他一杯茶,叶和甫呷下一口说:“四姐这是什么戏啊,和甫孤陋寡闻还是第一次听。”
“是汉卿新写的公案断狱戏《包待制三勘蝴蝶梦》。”
“公案断狱戏?嘿嘿。”叶和甫语气里带着鄙夷。
“先生,今天喝酒了。”珠帘秀瞅了叶和甫一眼。
“关汉卿写不了公案断狱……”
珠帘秀把剧本手敲了敲给叶和甫看:“这是什么?《包待制三勘蝴蝶梦》!包待制巧断人命案,合情、合理、合法。”
“谁都可以写但是不一定写好;关汉卿是才子,他是写风花雪月、闺秘幽情的好手。”
“那就写不了公案戏了?”
“一个风流才子,整天出入花街柳巷,寻花问柳,偎翠依红,精通的是丝竹歌舞,蹴鞠围棋,过得是酒肉生活,与那公堂诉讼、依律断案可是风马牛不相及啊!”
“如此看来,你对公案戏很有研究了,你也算是玉京书会的秀才,那就为宜春院的姐妹们写一个公案戏吧,我们让妈妈出大价钱买你的。”
珠帘秀笑咪咪地看着叶和甫。
叶和甫张口结舌,脸色尴尬地看着珠帘秀,过了一会才说:“四姐,和甫虽然不才,但是秉承家教,自幼苦读诗书,习修儒业,为的是有朝一日科举高中,或许能博得个光宗耀祖,封妻荫子什么的。人,谁不想荣华富贵啊!科举的路走不通了,可是自古以来通往仕途的也不只是科举一条道啊!姜太公渭水垂钓,自有文王访贤;诸葛亮躬耕于南阳,就有刘备三顾茅庐;其他走终南捷径的人更是举不胜举。我呢……”
珠帘秀对叶和甫的一番话感到莫名其妙:“叶先生,跟我讲这些话……?”
“四姐,”叶和甫盯着珠帘秀眼睛里充满渴望,激动地声音有点颤抖,“我今天来是要向你表明心志的。”
“哈哈……,向我表明心志?”
“是啊,四姐,不久的将来我一定飞黄腾达。”叶和甫的眼珠子一下子闪亮起来。
“……,我这里先向您道喜了。”珠帘秀语气很平淡。
“四姐,……到那一天和甫要用八抬大轿来迎娶你,请四姐答应我!”
“叶先生,你是喝酒高了呢,还是在念台词?”
“四姐,您看我像喝高了的样子吗?我是在念台词吗?您怎么就看不出我的真诚呢?我是真心的啊,我可以对天发誓!”
“不必了,叶先生心志高远,我只是一个风尘女子,我知道自己的身价;你不要一时冲动而酿成终生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