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泉山庄不属于江湖。

除了盘踞在闽南的陈、林两大武林世家，因与温泉山庄有一些生意上的往来，温泉山庄也极少与江湖人打交道。

这是朝廷与江湖的一种默契。

你有神机营的火铳大炮，我有江湖人的快意恩仇。

大家井水不犯河水，谁也不会过界。

可这段时间，温泉山庄附近莫名来了很多江湖人。

他们在山庄附近徘徊，似乎在暗中观察策划着什么。

温泉山庄的副总管阿四，借着去泉州出海的空档，偷偷见了一回陈家人。

温泉山庄有朝廷的势力，主人是宫中出来的女官沐姑姑，在闽南的地方官员这里，很是吃得开。

陈家人曾被官府扣了两艘南洋来的货船，就是沐姑姑出面摆平的。

那批货对陈家人很重要，陈家人三年的吃穿用度，都在那两艘船上了。

哪怕是武林世家，也是要吃饭的。

一个家族百十来号人，没有来钱的营生，靠勒紧裤腰带练武么

因为这件事，陈家人对沐姑姑很是感激。

他们知道温泉山庄不缺钱，比他们陈家有钱许多许多，为了报答沐姑姑的大恩，他们给温泉山庄送了几个陈家的年轻弟子，让他们跟着温泉山庄的人跑货。

温泉山庄虽然背靠官府，但有些门道，官府是不知道的。

遇到山匪盗贼，一个有些来头的江湖人，比一个朝廷大官说的话，管用许多。

副总管阿四觉得，陈家人很聪明。

他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这样不累。

话扯远了。

阿四靠着与陈家的暗号，联络上了陈家人。

见到温泉山庄的副总管阿四后，陈家人第一句话便解答了阿四心中的困惑

“这段时间，千万不要让姑姑离开温泉山庄，我们听到消息，有人花钱买了一些江湖败类，要趁姑姑出门，捉她老人家去内厂。”

阿四一愣“为何要捉我们东家去内厂这总要有个说头吧。”

陈家人犹豫了一下，不确定地说道，“我们听到了一些风声，说沐姑姑手里握有阉党的罪证是真的吗”

陈家人也挺好奇的。

就像宫里面的人好奇江湖人和事一般，江湖人也很好奇朝廷的人和事。

大家都对自己未知的世界，更感兴趣。

阿四矢口否认，他的眼神气愤又真诚，像足了因主家被欺负愤慨的忠仆

“当然是假的，我东家一介女流，往来俱是女眷，平日吃斋念佛为孝庙爷和宫中太后祈福，她到哪接触这个去”

陈家人笑了，“是啊，我们也觉得荒唐得很，估计是阉狗党看温泉山庄有钱，找个由头发作罢了。”

显然，陈家人觉得比起什么劳什子名单，钱才是主要原因。

沐姑姑纵有通天的本事，也是女流之辈。

女官撑破天也就是个正五品，活动范围又仅限后宫，就算沐姑姑出宫前深受娘娘们的喜爱，还能影响朝中局势不成

可见阉狗就是眼馋沐姑姑发了财，想要折腾她一下，让她吐点银子。

陈家人好声劝道

“既然姑姑是宫里出来的，肯定与那刘公公有些交情，阉人爱财，姑姑不如破点财，买个消停。”

阿四连忙应道，“多谢多谢，这船货跑完后，我回来便告诉东家，让她备礼上京。”

说着，从怀里掏出两张银票，塞了过去

“拿去买酒，我替东家给兄弟道个谢，待我从南洋回来请你去醉红楼听曲儿。”

说罢，匆匆离开，连给陈家拒绝地余地都没留。

陈家人低头看手里的银票，倒抽一口气“嚯好大的数额”

当天下午，阿四和心腹换装，一番乔装后，快马加鞭赶回福州，到了福州地界，又扮成乞丐，沿街乞讨走到了温泉山庄

“哪来的破乞丐，快滚快滚”门房推搡了一下阿四，顺势从阿四手中接过密件。

阿四拄着拐，看起来和真乞丐一般无二，眼泪吧嗒吧嗒地落下来

“大爷，行行好吧，求求您，给口吃的吧。”

门房咬牙，似怕被附近看到，影响东家声誉，“你等着”

他快速离开，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个白面馍馍和几个铜板，嘴里骂骂咧咧，“晦气晦气，快滚快滚”

阿四飞快捡起地上的铜板，拄着拐，一瘸一拐地离开。

没有人会注意一个穷困潦倒的乞丐。

也没有人会注意一个气焰嚣张的门房。

因为他们无关紧要。

阿四拿着馒头很快离开，拄着拐离开永福地界后，马不停蹄赶回泉州城的码头。

坐在船上，温泉山庄大名鼎鼎的四副总管掰开了门房丢来的白面馍馍，里面是一张绢布字条。

阿四记住字条内容后，将绢布烧掉。

至始至终，除了与阿四换装的心腹和温泉山庄演技精湛的门房，无人发现四副总管何时离开，又何时回来。

好像他一直在船上，为东家守着这批珍贵无比的货。

董仲舒春秋繁露有云“秋分者，阴阳相半也，故昼夜均而寒暑平”。

秋分，沐泱泱在温泉山庄厨房的灶台前“竖鸡蛋”。

这是沐泱泱在宫里，从宫女那学到的，据说秋分这天能将鸡蛋竖起来的人，接下来一年会格外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