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秋分日。

沐泱泱没有找到“竖鸡蛋”的机会。

她这一天都在听天子抱怨光禄寺给他喂“猪食”

“朕虽然姓朱,又不是真的猪气死朕了,一天到晚给朕塞残羹剩饭”

“朕早晚有一天摘了光禄寺那帮人的脑袋”

“姑姑,你为什么不是男人，气死朕了，那些酒囊饭袋拿着俸禄都不知道干事儿，他们还不如朕的伴伴。”

“朕是皇帝,为什么要吃这些东西,朕不相信,光禄寺那帮肥头大耳的家伙，也吃这玩意儿”

年轻的天子唠唠叨叨。

他对皇城有诸多不满之处。

他总觉得皇宫实在是太狭小了，皇宫的人不够鲜活，内阁的老头子总是不干实事，自己这个皇帝日子很无聊。

今上大约不知,他抱怨的这一切，先帝也时常挂在嘴边，不同的是，先帝只是口嗨一下，并不付诸于行动，今上却是撸起袖子,直接与内阁开撕。

沐泱泱时常有一种感觉，若是先帝能看到今上的所作所为。

指不定还挺欣慰的。

天子爱热闹,如今京城最大的热闹三百年来，武林最负盛名的两大剑客，西门吹雪、叶孤城,二人要在留都郊外的紫禁山决一死战。

为此，天子日日嚷嚷要去应天府，一睹两位当世顶尖剑客的风采。

应天府天子是去不了的，因为秋分后便是重阳佳节，陛下必须依循祖制，从豹房返回皇宫拜神祭祖。

豹房是热闹鲜活的。

豹房住久了，紫禁城也变得狭窄禁锢。

她是个贪图享受的女人。

住惯了好地方，就不太想回原来的环境中。

哪怕她曾在宫里住了十几年。

除内阁外，最高兴皇帝回宫的，应该是皇帝的母亲，张太后。

太后已经许久没见天子了。

天家亲情凉薄，太后并不想念儿子，但希望通过儿子为娘家要些好处。

先帝养大了太后的胃口。

地，多一点再多一点。

至于老百姓活不下去，揭竿而起，那是男人们要考虑的事儿。

她不管。

果不其然。

母子俩话没说几句，张太后开始为牙牙学语的娘家侄儿，向儿子讨地。

张家跑到宫里哭穷，太后便跑到天子面前哭穷。

张家穷吗，当然不穷。

他们家比国库的钱还多。

天子有些生气，他与先帝不同，对太后并非有求必应。

母子俩不欢而散。

张太后没有得到地契，大发雷霆，她需要一个发泄对象，沐泱泱因此遭了难。

“沐惟贞，老身自问待你不薄，当年你入宫是老身一力提拔，你和那刘太监争执，也是老身保你，老身看你老成持重，又是孝庙爷身边的旧人，将你放在皇帝身边，是想你恪守本分，引导天子亲贤臣，远小人，你为何挑拨我们母子关系你便是这般回报老身的竟害我们母子离心”

说完，令人将沐惟贞拖下去，赐了十杖，并吩咐“着实的打，不许懈怠”。

天子清楚，太后发火的根源在自己这儿，他一天不答应太后的要求，太后便会找各种各样的借口，发作自己身边的人。

沐姑姑是第一个，却不会是最后一个。

沐泱泱结结实实挨了十杖，皮开肉绽、血肉模糊。

天子担心太后反复折腾沐姑姑，索性让沐姑姑回府养伤，担心旁人落井下石，以沐惟贞捉拿“红鞋子”有功为由，给她提了待遇，赏了东西，还许她宫中骑马乘轿。

太后本不同意，但看到血淋淋的沐惟贞，又勾起许多过往的记忆，她知道沐惟贞对自己忠心耿耿，自己发作沐惟贞毫无道理，便默许了陛下的赏赐。

此为后话。

陆小凤不信鬼神，不信命。

对于生辰八字的“命理之说”嗤之以鼻。

但，自认识沐惟贞后，他觉得命理玄学也有一定的道理。

比如，沐惟贞的生辰八字，一定和“秋分”犯冲。

他望着趴在床上“进气少、出气多”的沐泱泱，万分无奈道

“我不过一段时间没见你，你居然将自己搞成这个样子，你惹了谁，居然被打成这副样子”

沐泱泱苦笑“当朝太后。”

陆小凤并不意外这个答案。

沐惟贞是天子身边的红人，皇亲国戚见了她尚要客客气气，能在京城伤她的，寥寥数人。

陆小凤随手扯过一把椅子，拉在床边坐下，“太后怎么舍得打你，她不是很疼你吗”

“天威难测。”

沐泱泱轻叹一声，不欲多说。

陆小凤也没多问，他就是有些好奇，“依你的内力，本不会伤成这样。”

沐泱泱内力深厚，功法精妙，加上她是个天生的武学奇才，修习武功跟吃饭喝水一般自然，这样的高手不太可能因普通的“皮肉之伤”，变得这般狼狈。

沐泱泱摇头，“我若不见点血，麻烦还在后面，不过这样也好，陛下许了我长假，让我在维水轩养伤，我也算因祸得福了。”

“你何时能好”陆小凤追问道。

沐泱泱算了下日子，认真说道“至多五日，要不是伤了骨头，两日我便好了。”

陆小凤笑道“好，我五日后再来寻你，你好好养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