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康熙看着跪在下边的儿子,“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康熙有时候一个人的时候也琢磨,这些儿子被自己养得个个都狼一样,有本事,有心性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但不管怎么说,自己要干嘛,他不信胤祐不知道,现在这般就是跟自己装傻,要逼自己呢。
“儿子知道。”胤祐又老实磕了个头才继续说,“儿子是兄长,兄长不能瞧着弟弟病了不管,皇阿玛日理万机,心怀社稷,这等小事儿子不敢劳烦阿玛,儿子去办了便是。”
这话说得带着怨气,停在康熙耳朵里更是刺耳。自己走到这一步也是不得已,这么多儿子哪怕太子,就算心知肚明也不敢把话说到这一步。十八的事儿不过顺势,若是孩子撑得过去,康熙自然也高兴。若是撑不过去,那便是命怨不得谁。
胤祐这几年韬光养晦养得不错,此刻这般左性的时候已然很少见了。话说到这份上,康熙干脆走到自己儿子跟前,“朕再给你一个机会,现在出去好生守着你弟弟,刚刚的话朕就当没听见。”
“皇阿玛恕罪,儿子办不到。”胤祐只觉得自己行都要跳到嘴里来了,但还是勉强撑住了没怂,“让儿子眼睁睁看着十八没了性命,儿子是当兄长的,丢不起这个人。”
这话说得狠,简直就是往康熙心窝子里戳。当帝王几十年,康熙舍弃的东西太多了。兄弟儿子,臣子伙伴,到如今自己身边还剩下谁呢。丢人吗?这个问题康熙从不敢问自己,可今儿自己儿子告诉自己了,丢人。
“来人,淳郡王性子乖张,不堪大任,带下去领十大板,降为贝子。”康熙说这话的时候一眼不错的看着胤祐,但凡他又半分后悔,他就能把这个儿子彻底废了。
“阿玛,儿子不孝,任凭皇阿玛处置。但找大夫的事,您得应了儿子。”胤祐藏在衣袖里的手都直哆嗦,但今儿过来是为了什么他好歹没忘了。自己这回把整个郡王府都搭了进来,不能留不住十八的命。
康熙没想到他还能咬着这事不放,“李德全,看着侍卫打,打完了找个奴才去热河城请大夫。”但到底做老子的就是犟不过儿子,况且今儿老七办得事儿有错吗,康熙都不敢再想。
李德全跪在胤祐身后把头磕得邦邦直响,半句多话都不敢说,赶紧招侍卫过来把胤祐往外拉。生怕再惹着这爷俩,只要俩人还有谁再多说一句,今儿就不得善了了。
事情到了这一步,是任凭谁都想不到的。这些年淳郡王不说深受圣宠,但万岁爷也从来没亏待过半分。现在为了十八的事,说一撸到底就只留了个打胤祐脸的贝子爵,谁瞧了都得心中感慨一句实在是天子无情。
胤祐被扒得只剩了中衣,趴在康熙大帐前挨板子。说起来十板子不算多,可这一下就算是面子里子全丢尽了。胤祐在大帐里边憋了气儿不肯低头,挨板子的时候嘴里咬着自己辫子,死活没喊一声疼。
等打完了李德全亲自上来给人把衣裳披上,他还不忘嘴硬多问一句,打发去热河找大夫的人出发了没,急得李德全恨不得把他的嘴都给捂上。“赶紧的,送回去!”
四爷五爷和老九早就在一旁等着,这会儿打完了人,赶紧让奴才拿了架子来把人往回抬,抬到半路上就碰上来接人的玉玳。“弟妹别急,太医马上就到,老七这会儿可就只有弟妹了。”
在康熙大帐前挨的板子,再是有李德全授意别打狠了,那也够他受的。尤其胤祐这从小没吃过苦的凤子龙孙,说要了他半条命也不算夸张。“四哥放心,我没事,这不人还在吗,怕什么。”
玉玳知道胤祐他今日去康熙那儿讨不着好,但也没想到会到这个地步。抬回来的人趴在床上侧头看着自己,“害怕了吧,没事,爷,爷好着呢。”
被打得皮开肉绽,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还勉强咧开嘴朝着玉玳笑,只差没气得玉玳再多打他几下。可看着他背后的伤,又怎么舍得。这些年伺候得金娇玉贵的人儿,说打就打成这样,玉玳心疼得都喘不上气儿来。
挨了打总要请大夫,可现在上上下下谁不知道七贝子是在圣驾前闯了祸失宠了,万岁爷让不让请太医,这可谁都说不好。四爷看着马云祥哭丧着脸回来,后边没跟着太医,怎么会不清楚是什么事。捧高踩低一事,从来都是如此。
“你拿着爷的令牌再去一趟,就说爷说的,让贺太医来一趟,有什么事儿爷担着。可要是不来,爷这儿他就算得罪干净了。”
四爷听不见胤祐帐子里边有什么大动静,可越是这样他心里越憋屈。自己这个弟弟从小要强,娶的福晋也不差,这会儿连个太医都请不来,多恶心人啊。
这会儿能说出这般话来,马云祥恨不得把四爷当亲祖宗捧着。随即跪下磕了三个响头,才拿着令牌爬起来就往外跑。
贺太医专治跌打骨科,此刻让他来给胤祐治伤他心里害怕,但不来人雍亲王立马就能弄死自己,所以到底还是捏着鼻子来了。胤祐的伤不算重,但到底他也不是那些个粗生粗养的汉子,贺太医还是留了不少好药下来,还叮嘱了这几天肯定会发热,要好生照看着。
玉玳从胤祐回来就没离开过他身边,外边的动静听到了也没工夫搭理。胤祐涂药的时候就昏昏沉沉睡过去了,这一睡就睡到后半夜人开始发热了才醒。“水,口干。”
“慢着些,不着急啊。”胤祐趴着不好喝,玉玳就在他胸前垫了枕头,把人撑起来些,再蹲在他身前,拿勺子一口一口喂给他。
“十八那边怎么样了。”胤祐嫌这么喝不抵用,愣是拿手抢过杯子两口就把水都喝了,也不管扯动了伤口疼得龇牙咧嘴。
“放心吧,大夫找回来。”玉玳拿着扇子在他背后轻轻扇着,好歹凉一点又没那么疼。“十八那儿喝了药烧全退下来了。”胤衸本就不是什么大毛病,人家热河大夫没太医那么多弯弯绕,一副狠药下来,说是明儿保证就好。
“那就行。”胤祐是真怕留不住十八啊,自己把弟弟带出来,最后没带回去。别说额娘怎么想,自己就先得愧死不可。“就是难为你了。”难为你跟着我担惊受怕。
“不难为。”打了胤祐之后,康熙又连发两道口谕叱责太子,什么难听的话都说尽了,但这些动作在玉玳看来都跟那戏台子上唱戏的差不多,笑话而已。“爷们您这事办得好,你怎么着我都陪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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