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皆是娘子的陪嫁私房。”楼淮祀眼神里透着羞愧,“好些还都是千里迢迢从禹京拉来的,也就那竹象虫土生土长。”
“哈哈,竟是如此”李太监打个哈哈,很是后悔自己多此一问。
楼淮祀打蛇缠上棍,给李太监夹了一筷子“踏破万里边沙”,再满上“百年陈酿”,道“老李,你我就不必外道了,打开天窗说亮话如何大家不必再遮掩,你与三皇子所来为的是石脂,老李你与三皇子在上皇与圣上跟前多多美言几句,听我们细说石脂之于栖州,如救命神药之于垂危之人。老李,栖州那些吃不饱穿不暖的平民百姓就指望老李你的良言救世,就如那口虾酱,于你张张口,于虾,那就是千千万万子孙的活命之。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这张口间能造多少层佛塔,死后都能去凡体化仙骨了,至少也能捞个土地神当当。老李,意下如何”
李太监大惊失色,不轻不重地给了自己一个耳光“知州,上皇与圣上圣明烛照,岂是偏听偏信之君,奴婢万万不敢在二圣跟前胡言乱语。”
“对啊,祖父与舅舅自然不会听佞幸小人之言,偏听不可取,然,兼听则明。什么人的话都要听一听嘛,老李,推三阻四的,莫不是暗指外祖父与舅舅处事不明”
“知州可是冤死我喽,这栖州也不缺池子,奴婢干脆就近寻个地跳进去以证清白。”李太监捶胸顿足叫起撞天屈起来,自从楼家这小崽子知事后,他就敢往他身边凑,离他身边近一寸,脑袋搬家的危险多一分。
楼淮祀无奈道“老李,你这一哭二闹三上吊的脾性改改,这一把年纪的,还当自己是娇娘呢。”
李太监被堵得胸口发闷,吃下的草稞稞反顶上来,自觉自己便是穿了牛鼻的老牛,愣被强摁着吃水。能在姬景元身边从小内侍混成大太监岂是寻常人。无论楼淮祀如何歪缠,李太监愣是装傻充楞不接话音。
姬冶闲坐在那,好似不曾听到楼淮祀与李太监的对话,对着一桌菜挑挑拣拣,能吃的还真没几样,各样咸鱼他筷子都懒怠伸过去,蚌肉螺肉烫得过老,嚼半天也嚼不动。中间还有一个空盘,不知是装盛什么的。
始一神出鬼没地飘出来,移至姬冶身边,揖一礼,道“小人奉知州之命,为三皇子片鱼脍。栖州无藏冰,鱼脍现片才新鲜。”
这话说得很有些道理,不过姬冶看了一眼坐在李太监身边滔滔不绝的楼淮祀,这人就没想过好好待客。
只见仆从抱上两个圆肚阔口粗陶瓮,又送上一方桌案,就见始一锃得拔出一把尖刀,手一甩立于案几上,再从陶瓮中抓出一尾摆头甩尾的活鱼来。始一片鱼许是好手,抓鱼的手法却很生疏,好几次差点让鱼逃脱了去。李太监坐那被甩了一头一脸的养鱼水。
始一羞恼之下,抄过小锤砸死了鱼,去鳞剖肚场面血腥不堪,鱼腥漫漫四溢,虽片下的鱼肉晶莹剔透,薄可透光,铺在盘中有如冷玉,姬冶愣是提不起一吃的兴致。
他不吃,梅萼清却是吃得津津有味,酸不啦几的酒他吃得,满是草筋的草稞稞就着鱼生、咸鱼也吃得,再吃几口豆腐、野菜清清肠胃,酒足饭亦饱。
“见笑,下官少食荤腥,腹内少油嘴中寡淡,吃相不雅,贻笑大方了,哈哈哈。”梅萼清取过侍婢奉上的手帕,擦了擦手。
姬冶与李太监又看俞子离,俞子离端坐在那,淡然一笑,道“这酒不错。”
梅萼清接口道“当得佳酿,似酒非酒,似醋非醋,为酒可当宴饮,为醋可去腥臊。为人随心所欲,为物物尽其用,都乃天之幸,不可辜负。”
姬冶与李太监悄悄互换一个眼色,折腾也折腾了,楼淮祀的唾沫星也飞了半天了,宴中的重头菜也该上来,不过,姬冶与李太监原本都以为这道菜是俞子离上的,没想到却是梅萼清。
梅萼清不慌不忙,离座起身,捧起始一留下的那口养鱼的陶瓮“下官斗胆敢问三皇子与李太监,水有何用”
姬冶略一沉吟,道“梅明府只管道明下文。”他又不是鱼,扔个饵下来,就去张嘴。
“都道水为万物之源,入诗入画入曲,孔夫子见水奔流生感悟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荀子王制中又云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则载舟,水则覆舟。骚客也罢,君王也好,借水都有警世之言。可这水之于大字不识一个的老百姓,做饭、烧水、洗衣用处皆以民生相关,老百姓看水生不出感悟,只知它有万用,离了活不下去。”
“这水有万用,如若只取一样,禁余者当如何”
梅萼清伸指道“再如石脂,亦有万用,禁余者只为火器,何其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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