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血米又为寿米,补血养肝延寿,量少,且多为贡米。”梅萼清略有得意之色,问姬冶道,“三皇子,看下官的这一捧血米比之宫中御米如何”
这下倒把姬冶难到了,他吃过血米粥,里头放金丝枣、银耳、相思豆,再点上蜜,红香甘糯滑软,但,没熬成粥前的血米,他压根就没见过,无从比较。
他没见过,李太监却见过,过来撮了一小撮,放在掌心,凑到灯台下“梅明府,好米啊,比之宫中江南丰合县上贡的血米更为上佳,粒粒饱满,色色黑红,濡濡生晕,真如红玉一般。”丰合县特产血米,被择为贡品,成色比之寻常的血米胜上一筹,但和梅萼清的这把血米比竟然,却是远远不及。
“唯栖州水土能养。”梅萼清笑道,“今岁下官在辖下泽栖辟了十亩水田种它,浸了种催了芽,已撒播于秧田上。血米从种到收,纵是栖州地暖,也只种得一季,实为米中珍品。寻常稻米风调雨顺无有虫害一亩地能收二石粮,血米至多收一石五斗,然市上甲等米一石价五百文钱,血米丰合县所产一石市价二贯钱,贡田所产有市无价,一石血米十贯不可求。”
楼淮祀扯扯嘴角,啧啧,梅老头竟还藏着掩着这一手,再看俞子离,显然也知道。唉,他小师叔这胳膊,从来都是反着长的。
姬冶正襟危坐,做了手势,道“梅明府请坐,只把话说透。”
梅萼清依言坐下,道“下官原本打算,到秋时收获了血米,便诱以米商,米商出资填湖造田,三年所种血米尽归米商所有,三岁后复归于公。之于民,一亩地出三年劳力,三岁后即得其田,官府不收田价。”
楼淮祀听得惊诧不已,梅老头好算计,栖州苦穷,无力也无钱填湖造田,他便去哄骗米商,算起来好像栖州吃了亏,填一亩地雇十几役夫,水浅几日可成,水深十日差不离,出工钱出饭食能费多少银钱却能得三年所出的血米。米商觉得这买卖划算。平头百姓虽白给米商种了三年粮,但这三年的劳力却能换得一亩良田,也算得白给。
李太监一时没有转过弯来,道“奴婢有不解处,想问问梅明府。这历来物以稀为贵,血米米价居高不下,实因产量有限,若是栖州遍造良田种植血米,这米价必跌,这米商长于商贾之道,操持得贱业铜臭,低买高卖,无不是精算之辈,他们一拨拉算盘珠子,明白其中的干系,许就此不愿造田”李太监道。
“三年所出尽抵得米商本钱,纵使红米价跌,亦高于白米。商贾从来变通,一年所出,其价居高,士族高门食之;二年充于市,价美,富贵之家亦可食之。米商立不败之地。再退一万步,纵不种红米,还能种粳米、籼米,一年两熟,亩产犹胜别处。”梅萼清道。
姬冶是个喜欢刨根问底的脾性“明府所尽与石脂有何相关。”
梅萼清长叹一口气“三皇子,以红米诱于米商,乃是长计,一年两年皆不可成。再者栖州土肥,种田却不易,多水患多虫害,需得精心伺弄,三年无利期间百姓不得不咬牙苦熬。石脂现世却可相辅造田之策,所得之利,其一、可缓解民生重担;其二、可养兵,护一地平安;其三、可治修水利城廓。”
“焉知栖州不可成鱼米之乡可种稻米,多有河鲜,生药材,出石脂,样样皆利于民生国祚。”
俞子离献上一幅画卷“这是云栖泽栖末谷村的水道图书,俞某不才,粗画了水利造田图,敬请三皇子与李太监呈于二圣,再问工部是否是可行之事。”
姬冶郑重接过,小心收好。
楼淮祀灿烂一笑“不如开个榷场如何”
姬冶、梅萼清、俞子离等人兼看了过来,楼淮祀阴阴一笑“辟出一块地效仿边城搭一榷场,边城榷场市异族,栖州的榷场市邻州,我们在里面市卖石脂、红米、药材、虫金,还有各种鱼酢,虽是贱价之物,薄利多销嘛。再有石脂与红米,必须在栖州集散,往来商客,物易南北,如若有意来栖州买石脂、红米,空手来多不划算,少不得也要带当地土产市卖。”
梅萼清怔愣片刻,抚掌赞道“妙。”
姬冶陷入深思之中,不由拿起酒杯抚摩,想得出神了,举杯就啜了一口,他心神不在酒上,不知不觉就把一杯酸不拉叽的醋酒饮吃光了。
楼淮祀蹦过来给他一个肘击“三皇子,你几时回去回去好好跟舅舅和外祖父说道说道。”又冲李太监一眨眼,“老李,你也别忘了,记得多多美言啊。”
李太监连声“不敢不敢。”实则,依李太监的行事与忠心,栖州这边的事无论好坏,他必定一字不漏禀报给姬景元。
姬冶回过神来,看着手中的空酒杯一声轻笑,掷杯在桌,起身冲着楼淮祀冷笑“哼,未见如此赶客的主人家。”嘲笑归嘲笑,姬冶确实归心似箭。
他行事果断,绝不拖泥带水,既生归意,隔日就开始整理行装,楼淮祀盘着腿坐在桌案上,支着下巴,有些疑惑“阿冶,你一向随意洒脱,这回来栖州倒似格外认真。”
姬冶立在书案前看着俞子离画的水利分布图,见问,终是答道“阿祀,我现在不是稚童,也想为阿父好好办事,捞点功劳。”
“诶”楼淮祀拉弦似得拉着调,笑道,“想立功,便是想要好处,阿冶,父子手足也讲究个有来有往,摊开手要是理所当然,却也不能次次两手一摊。看来,阿冶想要的好处还不小。”
姬冶说得稀疏平常“我想娶卫氏为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