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家虽换了宅子,但住的还是偏远了些,加之他们家农家出身,力气也大得很,派来的兵将也不过五六人,倒也撑到了援军到来。
至于柳家老两口,早早就被柳氏接到了张家,那儿人多,还能安全一些。
然而,寿王此时带着一队人马,强攻攻下了皇城正门,长驱直入。
由于过程也算艰难,他丝毫没有起疑心,只以为军队训练有素,装备精良。
穿过太和殿、中和殿、保和殿,一路进了大明宫。
而此时,贾代善正与圣人面对面坐着下棋,太子在一边静静坐着,随后默默起身离开,到了外面为圣人叫膳。
白子落下,又被圣人吃了,这一局,却是输了。
圣人抬眸,笑呵呵的,“代善啊,你心不静,如何赢得了朕?”
贾代善连忙请罪道:“微臣搅了圣人兴致,微臣有罪!”
圣人忙安慰他道:“也不必,朕也已多年未曾体会过这样连胜的感觉了!心情舒泰得很,哪里搅了兴致?”
黄守忠闻言,眼角抽了抽。
天子近臣大都晓得,圣人是个臭棋篓子,棋艺不精不说,偏就爱下棋,和他下棋,那当真是个苦差事。
赢了?怕他生气不高兴。输了呢,又怕被他瞧出是故意让子的。
反正,和圣人下棋,除非是真不如他,否则怎样都不讨好。
今儿这荣国公算是歪打正着了。
“臣今日心绪不定,以往这手烂棋还勉强能与您斗个旗鼓相当,今儿却是不成了。”
“微臣没有圣人如此好的定力,到了如今,依旧是气定神闲。”
他儿子叛乱了,还是如此镇静,这养气功夫,也真是到家了。
圣人为自己斟了一杯茶,依旧是泰然自若,面不改色,“左右一切已经安排好了,成王败寇,没什么好说的,人呐,总归都是些贪心的,哪怕没有契机,也会一步步被**蚕食,更何况,他身在天家,才能出众,又哪里会认命?”
“寻常百姓家,一众儿子间,还要争房争地争家产呢!何况是皇室,那个位子,只有一个,争到了,所有都是他的,如何不叫人红眼?”
“这条路,是他自己选的,朕没有逼他,虽然这个结果,在朕的意料之中,这才是天家子弟,这才是朕的儿子!”
圣人说罢,站起身,仰头大笑,双手向上举着,一字一句,却令人十二分地胆寒,“纵观各朝,有几人的皇位不是染着鲜血,踏着尸体上来的?”
“秦二世伙同李斯、赵高矫诏,赐死始皇长子扶苏,魏时,曹丕对曹植亦是步步紧逼,南朝刘宋皇朝,刘子业杀尽叔伯兄弟,隋朝炀帝坑害长兄,唐朝亦有玄武门之变,多少人的皇位,都是兄弟的血染就的?”
贾代善虽早有所了解,听了这一番话,也不由得身子发凉。
圣人是偏心的,他自来看重的继承人只太子一个,寿王,也注定是太子登基路上的垫脚石。
寿王也是看清了这一点,这些日子,才乱的毫无章法,最后崩溃起兵的罢?
相比于宁王和顺王这类母妃家世高贵的皇子,寿王母妃不过宫女出身,更是得不到圣人的垂怜青眼。
说到底,一切的因由,都是因为那把金銮殿上的龙椅。
外头传来了兵戈相交的声音,还有禁卫军与叛军的喊杀声,火光漫天,照亮穹顶天空。
今夜,注定不能成眠。
又是一个时辰过去,君臣两人静静等着,不发一言。
外面的声音慢慢消弭,这时,禁卫军首领于虎进殿请安道:“回圣人,外头叛军尽皆伏诛或受降,请圣人下令!”
圣人也不说话,踱着步子便走了出去。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焦炭味,汗水味,糅杂在一起,一言难尽。
可贾代善常年征战,早已习惯,圣人亦是如此。
寿王被人捆着,押在一边,披头散发,甲胄上尽是血迹与尘土,向来一派温润谦和的天之骄子,此时狼狈不堪。
圣人慢慢地走到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这群人,叹了口气道:“何必呢?照着我给安排的路走下去,不也是极好的一件事?”
“也总比现在狼狈模样强得多罢?”
寿王抬头,目光如狼一般,孤勇狠戾,面上还带着星星点点想血迹,闻言,忽的笑了起来,“父皇说笑了,能做个人,谁愿意做一条被人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做一块儿人人可踩一脚的石头?”
“您以为我是愿意的,可我不愿!”
“都是皇室子孙,天家后人,我差在哪儿?太子又强在哪儿?”
忽然被提起的太子仍是云淡风轻,连个眼神都没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