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忻等荀绲父子议完事,当即就要告辞,青年却叫住他,“忻弟等一等。”
“兄长”荀忻回头望向青年。
“随我来。”青年转身而走。
荀忻于是乖乖跟上他,一直进了荀彧的卧房。
荀忻歪头打量着整洁的摆设,看向被褥整齐的床,觉得他哥如果生活在现代,很适合参军入伍。
至少军训叠豆腐块是不怵的。
青年自去翻找箱匣,荀忻自觉地在案前席上坐下,“兄长有何事要说”
“忻弟背上烫伤可曾痊愈”青年似乎找到了什么,起身走过来。
原来是为了问这个,荀忻当日跑进火场,脊背的确被烫伤,那天回去兄长就帮他上了药。
只是回乡途中条件艰苦,伤口有些感染,迟迟没有结痂。
荀忻的心思完全不在伤口上,觉得迟早能自愈,痛着痛着就习惯了。
这会儿看兄长这要看他伤口的架势,他有点心虚,回忆了下之前洗澡时伤口触水的痛感,更觉心虚。
他看到案上放着一卷封好的素帛,转移话题问道,“兄长要送书何人”
这看起来像是一封书信。
青年落座在对席,“写与慈明阿父。”
“我方才问你何事”他并没有就此放过少年。
荀忻低头道,“快好了。”
少年低头心虚的表情实在过于生动,要想看不出来都很困难。
荀彧把手中的小瓷瓶递给他,“记得每日涂伤。”
荀忻抬头去看他,忙接过小瓷瓶,这个时代还是多用陶器,瓷器是贵重之物,像这样的青瓷小瓶应该价值不菲。
照此推论,里面装的药应该价格更贵。
见少年好奇地打量着瓷瓶,青年顿生老父亲的忧愁,他将药瓶拿了回来,跪坐在荀忻身后,按住少年人的肩膀,“还是我为你上药罢。”
荀忻闻言心虚地挺直了脊背。
他默默褪去外袍,将衣领的系带解开,方便他哥涂药。
青年取掉瓷瓶的塞口的绒布,将少年的里衣往下褪了褪,露出少年人白皙的肩背。
肤色越是白皙,伤处未结痂的红肉也愈发触目惊心。
荀忻感觉背后凉飕飕,心虚地等着挨骂。
转而又想起,似乎没听过兄长骂人。
荀彧自然是不会骂人的,他甚至不舍苛责少年。
青年不忍细看那伤口,只道“大人言,到冀州后,便为你提前行冠礼。”
少年闻言有些疑惑,冠礼还可以提前吗他应道,“谨遵阿父安排。”
正答话间他便感觉有清凉的液体倒上伤口,有些刺痛,倒也还能忍受。
“毕矣。”片刻后青年帮他把衣领拉上。
他看着少年素色里衣上透出的药渍皱了皱眉,“药液染污内衫,这几日令阿勉为你多备几套换洗。”
荀忻接过青年手中的青瓷瓶,玩笑道,“兄长不可复夺。”
“若是不愿让阿勉看见伤口,随时来寻我。”他兄长并不理会他的稚气话。
“兄长怜我。”少年一本正经向他拱手行揖礼。
荀彧失笑,把外袍递给他,“怎与公达学舌。”
荀忻回到家,叫了荀勉,把要北迁冀州的事告知他,“阿勉尽快收拾行李。”
“竟要远赴冀州”短衣少年震惊道。
“奴知矣,明日就能清点完毕。”他又问道,“郎君,我们日后还能回高阳里吗”
他的郎君笑了笑,“阿勉如此喜爱此地”
荀勉点点头,解释道,“奴从小居于此,确有不舍。”
“然郎君所居之处,便是奴喜爱之所。”少年继而理所当然道。
荀忻被他的甜言蜜语逗笑了,道“天下大定后,阿勉就能衣锦还乡。”
荀勉纠正他,“当是郎君衣锦还乡。”
顿了片刻,荀忻正色问道“我若是毁了院舍,阿勉恨不恨我”
“郎君何出此言”短衣少年愕然望向他,怔怔道,“郎君为何要毁院舍”
“此院乃主公所留”少年止住话头,屈膝跪伏在地,“郎君顺心而为,阿勉断无异议。”
“阿勉,我并非不喜此地,也并非舍得父亲所遗,只是若毁一屋可救数人,怎可见死不救”少年平静道。
翌日上午,荀绲家来的客人,从厅堂内一直坐到了堂外,足有四十余人,大多是家长与家中小辈结伴同来。
荀绲坐在主位之上,儒服帻巾的青年坐在上首,待人都来齐,荀绲道“今日召里中诸君来此,乃是有要事相商。”
众人拱手道“二龙先生请讲。”
“小子恭听。”
荀绲望向青年,“小儿辈代我相语。”
荀彧拱手答诺,起身环施揖礼,众小辈也纷纷回礼。
“文若但讲无妨。”家长们笑道。
青年正容道“颍川,四战之地也。天下有变,常为兵冲,密小虽固,不足以抵抗大难,诚不宜久留。1”
有人问道:“文若之意若何”
“彧已与冀州牧韩馥通书,我欲迁宗族北附冀州,韩将军亦愿遣骑相迎。”
众人哄然,开始交头接耳,低声议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