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被“元”的虚影所展现出来的那种逆转光阴的力量所震慑,还是为对方居然至今仍存活于世这件事而震惊,众人仰着脖子,望着那虚影消散的天空,足足呆怔了十几个呼吸,突然间额头一凉,这才回过神来。
下雪了。
天空恢复了灰白苍茫,飘摇无尽的大雪从遥远高天而降,北风卷地,百草枯折,飘零的大雪纷纷扬扬间,便重新覆盖了整座凤还城。
整片天地一片缟素。
一切好似回到了天人到来之前,什么也不曾发生过。
但在场众人心知肚明,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拍卖会开始之前,谁也不曾料到最终会是这样的结果。天妖古凤的去向已经不再是众人关注的焦点了,最令人关注的是突然爆发的这一场天人争战,以及这其中透露出来的许许多多讯息。
悬天峰圣主的突然到来;所谓执天阁阁主的批命;造化神器乾坤道图居然被晏危楼收服,且还能召唤出天人虚影战斗;甚至于突然揭晓的乾坤道图前三名,其中包括至少万年前的上古圣师“元”,竟然还存活于世
这桩桩件件,任何一件事传出去都足以引爆整个江湖,更遑论居然一股脑塞进了他们脑袋里,怎能不让人深思
不过这些都可以之后再考虑,如今最要紧的是天人馈赠。
天人者,上体天道、下修己道,道蕴圆满,乃成天人。
一旦天人寿终,一身力量全部溃散。修持一生的道蕴也会在短短时间归于天地。一花一木、一草一石,乃至那些暴露在天地间的灵器都会因此受到冲刷洗礼,变成天材地宝、神兵之胚,连蕴道石也是在这种机缘巧合下诞生的。
最重要的是,那些逸散在天地间的道蕴,若是有人在此时趁机感悟捕捉,或许能修行境界大进,提升修行潜质,将来有机会进窥天人之境。
因此,天人殒落、灵返天地的过程中,所诞生的诸多好处,都被称之为天人馈赠,是天人馈赠于这方世界的遗物。
这便是阴阳轮转、生死交替的规则。
那一声婴儿啼哭过后,众人视线中便再不见悬天峰圣主的影子,本就对其生死半信半疑。
这时天象重新恢复,那漫天飘零的雪花中,分明蕴含着飘渺无形的道蕴,似乎每一片雪花都是大道法则幻化而成。
与那传闻中“天人殒落,灵返天地”的事迹何其相似
这似乎证实了悬天峰圣主的死讯。
但此时没人会关心这一点了,在这样一场旷世奇遇之前,哪怕是陆一渔、秋月白、姬慕月这些个本就出身顶尖宗派的天之骄子,都难掩心中激动。
以往若有天人殒落,往往会坐化在各自的宗门密地,好处大多贡献给宗门了,便是他们也是头一回有此经历。
刹那间,但凡明白这意象含义的人,纷纷行动起来。
有那直接将自己暴露在风雪之中、就地参悟道韵的武痴;也有人趁机开始蕴养灵器,企图培养出一柄神兵之胚;还有一些人开始满城搜寻可能诞生的天材地宝,甚至为此爆发了激烈冲突。让整座凤还城一片混乱。
众生百态,莫不如是。
当然,还有极少数贪欲与野心作祟的人,就连天人馈赠这样的旷世奇遇都不满足,已经盯上了手持乾坤道图的晏危楼就凭乾坤道图居然能正面干掉一位天人圣者的恐怖神通,已足够让无数人眼红了
但神器终究只是外力,晏危楼本身终究不曾达到天人。对于神器有些了解的人大概能猜到,乾坤道图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使用的。
刚刚才利用乾坤道图对付过悬天峰圣主,或许现在就是晏危楼最低谷、最弱小之时,也是他们趁危而入、趁火打劫的最佳时机
不过,让这些人失望的是,尽管他们反应极快,他们的动作还是迟了。
晏危楼,连同那卷让他们心心念念的乾坤道图,早就在不知何时消失不见了。
或许就在战斗结束,这些人被“元”震慑得尽皆失声的那个当口,那位一手缔造出这等局面的少年,却不声不响退场,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如古之刺客,出手时辉煌灿烂,众所瞩目,隐遁时又无声无息,不留痕迹。
这些人找遍凤还城,也只能失望而归。
等他们想去争夺那些新诞生的天材地宝,同样没他们的份了。
逍遥楼与北斗魔宫的人,在“燕清霜”与萧无义的带领下,早已先一步行动起来,连同陆一渔等实力出众的天骄,彼此形成默契,各自占据了一定区域搜刮宝物。这些人互不干扰,亦不允许其他人随意干扰。
凤还城外,雪原中。
一黑一白两道人影静静伫立于风雪中,白衣人神色惨白,不时发出阵阵低咳。旁边的黑衣少年连忙扶住他,一边为他披上一件雪白的大氅,一边伸手向其体内输入真气,护住对方心脉。
早在之前,晏危楼便在逍遥楼中设下了出城的一次性传送法阵,准备在拍卖会结束后便悄悄跑路。
毕竟,这一路行来,掠夺瀚海令、诛杀上古妖王他整个人暴露在了太多人的目光中,太过耀眼夺目了即便没有拍卖会,也会有人主动找上他来。
晏危楼本人虽丝毫不惧,但考虑到身边还有宿星寒这个病患,他还是决定主动出击,杀猴儆鸡,一次解决后患。因此早在拍卖会之前,就安排好了退路。
虽说最后被他“宰杀的猴子”似乎太厉害,居然是悬天峰圣主
如今凤还城中一切事务交由“燕清霜”处理,该是他获得的一样也跑不了。马甲们辛辛苦苦工作,他这个本尊就暂时跑路,安安分分做一段时间的咸鱼吧。
只不过
晏危楼低下头,看了一眼脸色雪白到几乎透明,身体更是轻飘飘的,就连手腕上的血管也清晰可见的宿星寒,眉梢不禁微微一皱。
哪怕因为这家伙企图做海王的心思而微有不快,但看到他这副病恹恹的样子,晏危楼心中还是有些不舒服。
“明光,我看你好像越养越虚弱了”晏危楼的语气中带着些淡淡的疑惑,“是不是你这段时日没有听话好好休养”
“啊”宿星寒眨了眨眼睛,长长的睫毛划过一道优美轨迹。他连忙摇头,“过段时间我就恢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