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雍西南边境,与土人部落接壤。
这些土人不习文字,不通礼仪,甚至生食人肉,性情凶残。但偏偏他们体内蕴含着上古特殊血脉,一般土人只要成年就能拥有媲美洞见境的实力。
土人中的王者成年后甚至力拔山河、挥刃断流,实力足可与入道境大宗师媲美,一旦燃尽全身血脉战斗,实力还能在短时间内提升数倍。
当初大雍立国之初,一群南征北战的骄兵悍将并未将小小土人部落放在眼中,企图将其一举铲平,纳入大雍境内,没想到最后却吃了大亏。
因为西南边陲那片地带十分特殊,疑似曾经的上古战场,天地间非但有凶煞之气冲撞,而且其中蕴含的上古道痕也对如今的天地大道十分排斥。
哪怕是天人圣者也不愿前往。
天人者,天人合一。与天地大道相合的他们,进入西南地界就像是强行让大人套上小孩衣服,备受压制。
天人不出手,只凭入道境大宗师领军,却又无法对土人进行有效压制。
因为土人人数虽少,但个个实力强悍,且战斗起来都是同归于尽的凶残打法,还在战场上生食人肉填饱肚子,让大雍军队士气大降,将之视作恶鬼。
更何况,天地间充斥着凶煞之气。除了皮糙肉厚的土人能在那里活蹦乱跳,其他人只要在当地多呆一段时间,少则天,多则半个月,就会煞气入体,甚至影响正常修炼,损伤身体根基。
当年战争不过持续了三个月,非但土人部落损失惨重,大雍更是足足丢下了三十万尸首。以至于直接在西南多出了一片绵延如山的尸骨林。
这里也成了附近无数百姓谈之色变的禁地。据说夜夜有鬼哭狼嚎、阴风弥漫。
直到四百多年前,一位魔道散修大宗师被仇家追杀,误入尸骨林深处。
由于一身修为尽毁,为报深仇大恨,他别出机杼,利用尸骨林中数不胜数的尸骸,创出了炼尸、御尸的法门。
不过他年纪大了,又曾经被毁去修为,哪怕再次重修,终究提升有限,而当年的仇家却混得风生水起,成为了德高望重的江湖宿老。
眼看亲自报仇无望,他干脆开宗立派,暗中收罗弟子,就此传下了阴魁门一脉。他也被称为阴魁老人。
阴魁老人去世后,他的三名弟子学成出师,暗中御使数百尸魁,在阴魁老人的仇家大寿当日,出其不意攻上门,血洗了对方满门及在座宾客,让一桩喜事当场变成白事。
从此,声名不显的阴魁门扬名江湖。
对他们这种御使尸魁的做法,无论正道魔道,都深感忌讳,当即将之打入邪魔之流,直接搞臭了阴魁门的名声。
然而,尸骨林深处迷障重重,阴魁门总部又隐藏极深。一旦深入其中,稍有不慎,迷失到土人部落的地界,轻则吸入凶煞之气,重则变成盘中之餐若非如此,阴魁门早就被正魔两道所剿灭,又岂会流传至今几百年之久
因此,阴魁门在江湖上也是出了名的左道旁门,尽管宗门势力在一众隐秘的魔道邪宗里顶多排到第五,但名声传播之广却丝毫不逊色于北斗魔宫。
哪怕是不涉足江湖的普通人也知道,当今江湖魔道,若论最凶恶最庞大的势力,当属北斗魔宫;若论最阴毒最不讲究的,却是阴魁门。
四月初四,尸骨林深处的阴魁门总门,迎来了一场特殊的门主交接仪式。
现任门主阴长生决心退位,从此一心闭关苦修,直到再次踏破天人界限。门主之位则传给他的独子兼关门弟子阴无病。仪式前几天,在外的门人弟子都被召集了回来。
“大师兄,你回来了”
“将玄,你从哪里回来的”
阴魁门总门潜藏于一处暗无天日的密林中,只有极其微弱的阳光透过重重树荫淡淡投射下来。
套着“将玄”马甲的晏危楼,入得那扇由白骨铸就的阴森大门,一路向里而去。沿途便有认识的人同他打招呼。冷淡客套者有之,明嘲暗讽者更多,也有极少数语气中带着亲近。
而这一切晏危楼都熟视无睹。
曾经在这个地方呆过三年,之后又趁着太上道门攻破尸骨林之前先一步在这里霍霍了一遍,他对阴魁门内部的每一条路径都一清二楚。
再加上有着这个身份的原主人亲自的情报,他对这些门人各自的性情可谓再清楚不过了。
原来的将玄天资愚钝,哪怕占着门主阴长生大弟子的位置,也不能服众。反倒是经常被师弟师妹明里暗里排挤。
要不是他经营手段高明,时不时便能通过外面的产业给阴长生捞钱,这大弟子的位置早就坐不稳了。
也难怪阴魁门中人对他的普遍态度都是冷淡中透着轻慢与讥讽。
晏危楼不在意地笑了笑。
只不过,使用这个马甲半年多来,他可不是什么都没干。若是这些人还准备拿原来的招数对付他,可就有趣了。
正慢条斯理往“将玄”的住处而去,一边斜地里却突然冲出来一个人。
这是个看上去二十出头的青年,一身阴森的血红色袍子,脸色苍白泛青,在他身边还亦步亦趋地跟着一个身体僵硬、瞳孔青白的尸魁。
正是阴长生的二弟子,一直对大师兄将玄身怀嫉恨与不服,用尽各种手段企图取而代之的司徒远。
司徒远脸色极为难看,似乎极力压抑着怒火,一边行色匆匆走出来,差点和晏危楼撞到一起。
他抬眼一看,看见面前这张消失了许久的讨厌的脸,顿时皱起眉头“将玄,是你你消息断绝这么久,居然还没死在外面还真是命大”
他讽刺地骂了一句,不知道想到什么,又眼睛一转,突然“嘿”笑一声。
“对了,你也接到消息了吧师父要传位于小师弟了。等新门主上位了,你那门主大弟子的名头可就作废了仅有的一点好处都没了。真是可怜啊”
司徒远幸灾乐祸地笑道。
“咱们师兄弟几人好歹还能弄个护法长老当当。你嘛小师弟不找你清算就是好的了。我要是你,哪里还敢回来”
他的话并非信口胡诌。
当初将玄凭着年龄大、入门早,占据了大师兄之位,就引得许多人不满,但司徒远他们也只敢自己不满,身为阴长生独子的阴无病却敢公然不买账。
而将玄也只能一直受着
阴魁门上至三大圣典,下至普通功法,修炼到入门之后,都要去尸骨林深处寻找一具本命尸魁。
将玄虽资质一般,运气却很好,居然找到了一具上上等的尸魁。但他只炼化到一半,就被阴无病发现了,还直接打断炼化进程,将之夺了过去。
将玄反倒因为反噬,修为长时间不得寸进。也成为了阴魁门中唯一不曾炼化尸魁的真传弟子。
这件事情晏危楼很清楚。
不过让他弄不明白的是,分明是阴无病仗势欺人占尽便宜,事后对方非但没有半点愧疚补偿,反倒看将玄愈发不顺眼,恨不得下手将人弄死。莫非这就是做贼心虚、人死债空
淡淡抬眼瞥了幸灾乐祸的司徒远一眼,晏危楼摇摇头“我相信小师弟的为人。他不会拿我怎么样的。”
他淡定地张口说瞎话,偏偏看不出半点虚假之色,弄得司徒远都一脸莫名,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这家伙究竟是在故意装傻,还是以为现在事到临头拍拍马屁,就能逃过一劫
不管心中对这场继任大典有多少看法,只有阴长生一日未死,司徒远都不会表露出来,反而要笑着讨好新任门主。
因此他当即拦住晏危楼,抬高了声音,一脸戏谑的笑容“大师兄别急着走啊难得有暇,咱们师兄弟几个正要去好好聚一聚,小师弟也正等着呢。大师兄不如一起去吧。”
以往他用这种略带威胁的口吻一开口,将玄立马就怂了。
但今天这招似乎不好使了,对方只伸手一拨,动作轻描淡写,便将司徒远整个人拨到了一边。
晏危楼看都没看他一眼,只微笑道“这样的日子的确是难得,以后再也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几位师弟记得珍惜今日,我就不去打扰了。”
不知为何,他脸上明明带着淡笑,黑沉的眸子里也是一派温柔纵容,司徒远却陡然一身寒毛直竖,像是被什么大型的凶兽盯上了,全身发寒。
这也让他的回应慢了几拍。等司徒远反应过来,就见“将玄”已经扬长而去。
他下意识吐出一口气,接着脸色就是一僵,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被“将玄”吓到了,一阵恼怒,连忙“呸”了一口
“我怕他做什么这家伙刚才对我动了什么手脚呵,实力不行,装腔作势倒是在行”
晏危楼径自向着将玄的住处而去,刚刚进入院子不到一刻钟,外面的院门就被敲响。
他应声之后,那院门当即被推开,一个中年人闪身进来,第一时间叩首在地。
“属下万裘,见过堂主”
“起来吧,我已经不再是堂主了。”
两人口中所说的是阴魁门暗中安插在盛京城的一处堂口,名为七星堂。
万裘原本才是七星堂的堂主。当初将玄前往盛京城后,借着门主大大弟子的身份,暂时统管七星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