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危楼微微歪头思索一番,自袖中掏出半枚晶莹剔透的玉珏。
这是此前从沈老的遗物中所缴获的“千里传音”,只能使用三次。另外一半被他交到了无恨手中。
将体内真气注入玉珏中,查看过其中无恨传来的讯息后,又留下一段讯息。晏危楼才将之重新收起。
“无恨他最好人如其名”
他黑袍倏忽一展,整个人腾空而起,向着与车队截然相反的方向飞掠而去。
三天后。
东黎边境,靠近大雍齐王封地的边陲小镇。黄沙漫天,大漠寒风片片如刀,冰冷刺骨。
路边的客栈里,升起了暖融融的炉火。跋涉半天的客人掀开帘子走进来,立时感觉全身寒意都被融化了,冰冷的手脚恢复了知觉。
胖乎乎的掌柜缩在柜台后,捧着一杯茶慢慢喝着,今日大堂很是冷清。
若是平日里,大堂之中早就热闹起来了,但今天这里却有些别样的安静。只因为大堂角落之中,正坐着一个怪人。
他披着一袭宽大黑袍,乌发染霜,眸凝冰雪。整个人懒洋洋趴在桌前,只是微微垂首把玩着手中一只酒杯。既不喝酒,也不点菜,半阖着眸子打瞌睡,宛如一只温顺无害的大猫。
但所有人都知道他不是。
在大堂已经坐满的情况下,他独自一人占着一张桌子,这本就足够古怪。更古怪的是,周围那些人宁愿都挤在一起,也不敢靠近那张桌子分毫。
只因之前企图这样做的人,都已经变成了那人脚下的尸体,被埋在了外面的漫漫黄沙中。地面上的血腥气仍未消散。
大堂中所有的人大气都不敢出,只是默默喝酒,默默吃菜,连牙筷碰撞在一起的声音都没有。
“笃笃笃”
那黑袍人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动着,不疾不徐的节奏牵动着众人的心脏一起跳动。
直到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将之打断。
门帘被掀开,一道人影随着寒风一并飘了进来。相比之下,这似乎才是一个更加古怪的人。
身形同样笼罩在黑袍中,左边袖口探出的却是一截寒光凛凛的铁钩,来人脸上罩着一张漆黑的铁面具,一双眼睛从大堂中扫过,透出冷森森的光。
“大人”
他毫不犹豫走过去,单膝跪下,恭恭敬敬低下头。
“您交代的事情,属下已经办妥。”
“很好。”
懒洋洋假寐的人抬起头来,下颌微微一点,深黑的瞳仁里溢出一点漫不经心的笑意,冰冷中透出邪异。
他勾了勾手,像是在召唤一条猎犬“你过来。”
跪在地上的人连忙向前一步,几乎要贴近对方的膝盖。他的确乖得像是一条忠诚的猎犬。
嗤
一根牙筷突然间毫无预兆射出,自半跪于地的人头顶天灵盖而入,直接贯穿了他的大脑。
没有人能看清那黑袍人出手的动作。就像是没有人知道,原本好生生安置在桌角的牙筷是怎么突然出现在他手中,又是怎么突然被投掷出去的。
他们反应过来之时,一股血浆已然飙射而出。
大堂中的众人几乎都石化成雕像,从没有哪一刻感觉自己与死亡如此接近。
“嗬你”
跪在地上的人已经一头栽倒在地,眼睛还瞪得大大的,直直凝视着近在咫尺的晏危楼,瞳孔中残留着不甘与疑惑。
“只能说你的演技太好了,也太恭顺了,居然连我都看不出破绽。”
晏危楼轻笑一声,好心为他解答。
“但这就是最大的破绽。”
“你以为他叫做无恨就是真的无恨吗那家伙演技可没你好,装得再恭顺,若有杀我的机会,想必绝不会放过。”
说到最后,他语气中带着一丝笑意,一点期待。似乎有一个随时随地想要杀掉自己的下属,是一件多么有趣的事情。
晏危楼慢条斯理从座位上起身,神情不耐“只可惜,果然是高估他了”
“这种连自己都需要我去搭救的废物,有什么能耐找我复仇玩忍辱负重、卧薪尝胆的戏码殊为可笑。”
最后一个音节落下,他腰间寒月蓦然出鞘。
随着一声幽幽的长鸣,这一瞬,黑夜降临,一泓月光洒落人间,无尽的诗意中透出无边的杀意。
“好了,把那废物交出来吧。”
黑夜与月光交织,他的身影宛如踩踏于夜与月的交界线上,一半光明,一半阴暗。
“至少现在他还有用。”
黑暗里有谁无声无息动了。
风声乍起,晏危楼冰冷的刀尖在夜色中划过一道弧度,斜斜落下来,最终抵在一个人咽喉处。
是那个一直缩在柜台后面喝茶的胖乎乎的掌柜。
而拦在两人中间的这段路上,一切碍眼的东西都已经在刚才无声的交锋之中化作齑粉。
连带着还有四周倒在地上的七名酒客。
他们都是在刚才黑暗降临的一瞬,于七个不同的方位,以七种不同的姿势,用七柄不同的武器,同时围攻了过来。
又以七种不同的死法倒在了地上。
“客官”脖颈一凉,胖乎乎的掌柜眯着眼睛笑起来。
“人在哪里”晏危楼刀尖向前一递,划过一道血痕,“我的耐心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