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开始商量那一桩小买卖之前,晏危楼先去了客栈后院,将某个被关得严严实实的家伙放了出来。
甫一看到晏危楼这副熟悉的打扮,认出这正是那个强行夺取了他身份的神秘人,刚刚被放出来的无恨几乎是一个滚地葫芦栽倒在他面前“主上”
“主上恕罪。”他深深俯首,垂在身侧的右手微微颤抖着,“属下听您号令侍奉逍遥楼主,奈何燕楼主已有大半月毫无音信。如今大雍风云汇聚,盛京城更是铁桶一般”
他絮絮叨叨说了一通,最终按耐不住催问道“主上既然与燕楼主相交莫逆,还望速速出手,以防不测。”
晏危楼披着将玄的马甲,理直气壮站在正主面前,非但丝毫尴尬也无,反而上上下下将人打量了一遍,眸光闪了闪。
“有趣。你自己办事不力,疏忽大意,被暗阁的人抓来做饵,诱我上钩。不在第一时间为此谢罪,反倒最先关心逍遥楼主安危”
无恨脸色一僵,头颅垂得更深“属下不敢”
姬慕月逼宫前两天,晏危楼便以逍遥楼主的身份让无恨离开盛京,去往其他城池发展逍遥楼的产业,顺便也吩咐他暗中除去一些人,包括平阳徐氏满门。
原本晏危楼预计用不了几日自己便可离开盛京,谁知道却意外陷入瀚海秘境,失联了大半个月。
而这位被他威逼利诱而来的便宜下属,居然没有趁机窃取逍遥楼产业,反而真心实意担心起逍遥楼主的安危来,甚至为此去找暗阁买情报这究竟是什么操作
当然,情报没有买来,他本人倒是被暗阁中人盯上了。无恨前身不过是阴魁门中不受重视的大弟子,修为平平,怎么躲得过暗阁的特意暗算一下子被人抓住,还利用他在千里传音上发出的消息,对逍遥楼主守株待兔。
尽管他们等来的不是逍遥楼主,而是披着将玄马甲的晏危楼。
“好了。我大概明白其中原委了。”晏危楼挥手打断他的话,神情淡漠,“平阳徐氏之事,处理干净了吗可有其他人知晓”
“属下担保,此事只我一人知晓。”
重重应了一声,无恨神色犹疑不定“莫非真正想对徐氏下手的人”
黑袍人摆了摆手,掀起衣摆随意坐在院中水井边上“是我。”
无恨怔愣了下,眼神一动。
果然灭徐氏满门这件事,虽是逍遥楼主亲口下令,但他绝不相信,自己心目中那位清风朗月般的逍遥楼主会做出动辄灭门这等凶残之事,心中恐怕亦是万分挣扎为难。现在看来,果然是这神秘人在背后指使
由此可见逍遥楼主对此人情意之深,竟然情愿为他违背本心
如此深情厚谊,如今楼主失踪,这人居然不管不问,凉薄至斯
无恨心潮起伏,涌上许多复杂情绪。心中为逍遥楼主不平的同时,这神秘人在无恨心中的大魔头形象又凶恶了三分。
这人不知脑补了什么,眼神深处各种情绪变化,又是愤怒又是不平,又是怜惜又是憎恨,看的晏危楼心中一阵好笑。
他突然问道“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刚说到一半,意识到不对,无恨连忙紧急改口,“属下只是有些疑惑,那平阳徐氏远在东黎,又怎么会恶了主上,以致招致灭门之灾”
“你想知道原因”
这么好说话无恨瞪大了眼睛。虽然只是临时胡诌出来的,但他还真有些好奇了。
不等他回答,晏危楼便反问一句“莫非你们魔道杀人还需要理由可别说阴魁门中那些尸魁都是你们惩奸除恶得来的。”他轻笑了一声。
好有道理的样子。无恨顿时哑口无言。
小院中冷风拂过,黑袍人突然间大笑起身,他的神色冷淡下来,低头望着古井中自己的倒影“问就是我乐意。”
“本尊嫌徐氏一门姓氏难听,活着又碍眼,出手帮他们纠正一二,有何不可”至于真正的原因是什么,他自然不会随意告知其他人。
晏危楼的脸色又转为和缓,唇边露出笑意。这诡异莫测的情绪变化让人心慌。
“主上英明,自无不可。”
无恨“啪”的一声跪下,牙关紧咬渗出了血,头颅深深垂下去。心中不知是惧是恨,是憎是怕。
看来他这段日子是在逍遥楼中呆久了,竟是忘记了这人的手段。之前这人不就是因为看上“将玄”这个身份,便二话不说要对他下杀手若非他当机立断选择臣服,只怕如今早就是个死人了。
以对方如此随心所欲、喜怒无常的性情,一时兴起灭人满门又算得了什么自己可真是猪油蒙了心,居然还敢在对方面前问出这种问题。
只是,他还是忍不住见缝插针“徐氏罪该万死。当初燕楼主正是交代完属下徐氏之事不久,便再无踪迹,彻底断了联系。或许,或许”
说着,便眼巴巴看着晏危楼。似乎就等着他立刻下令去找人。
晏危楼心中骤然升起一股荒谬之感。随之而起的是深深的警惕。
虽说这人在阴魁门中过的也不如意,前世更是早早便死于荣凤阁中,算来今生反倒是晏危楼间接救了他一命。
但所谓前世之事,只有晏危楼一人知晓。晏危楼断其一臂,夺他姓名,种下蛊虫,令他从此只能以面具遮面、被强行易名改姓,屈膝臣服以活命如此种种,无论怎么说都是深仇大恨。
然而这人记仇的同时,居然还对晏危楼的另一个小号如此死忠,这也是一桩诡异之事。令他怎么也想不通。
“你今日似乎话有些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