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即将落山时,一支镖队沿着官道疾驰而来,终于在城门关闭之前入了城。象征乘云镖局的镖旗在夕阳映照下,灼灼如烈焰。
“这就是西山郡的郡城。”听晏危楼说从未来过这里,谢渝掀开马车车帘,一脸自豪地指着窗外介绍道,“徐兄观之如何”
随着马车行进,晏危楼的目光从街面上扫过,他微笑着赞了一句“早就听闻西山郡虽处边境但贸易发达,如今一看,这郡城果然繁华,比之上京也不差多少。”
上京是东黎帝都,西山郡城自然不可能与之相比。他这句话一听便是礼貌性的吹捧,当不得真。
谢渝满脸笑容,心情大好。
自从萧正在半道上离开之后,他的心情便一直很好,如今又听晏危楼夸赞自己家乡,脸上的笑容更是不断。
“这一趟出去押镖,是三个月前便出发了,没想到我不过是一来一回,这大雍和东黎之间就打起来了。”谢渝感叹了一声,“这城中着实冷清了许多。恐怕来年的生意也要受影响了。”
正如谢渝所言,西山郡是东黎西南边郡之一,与大雍齐王封地云州接壤。
由于靠近两国边境,这里常有来自大雍的游侠与行商,亦有不少来此历练的宗门弟子,除却商贸繁荣外,武风亦是极盛。
郡中除去唯一一家一流宗门归鹤宗,还有几家不入流的小门小派,此外便是各种武馆、镖局、酒楼、店铺。堪称汇聚三教九流,官道四通八达,热闹至极。
只不过现在局势特殊,东黎大军与齐军雍军胶着在一起,以至于这些靠近边境的郡城都变了气氛。
当年大雍分封诸侯可不是随便选择的封地,齐地看似占据云州半州十一城,但西侧须镇压天中禁地,东侧则面临来自东黎的威胁。而另外半州受大雍朝廷管辖。一者,用以钳制齐地,二者,一旦边疆起战事,也能及时应对东黎大军。
如今本为大雍屏障的齐王却与东黎联手,不过大半个月便将云州纳入囊中,只剩下易守难攻的南云郡还在苦苦支撑,在三方争夺之下,南云郡城头来回变幻着大王旗。
两国边境战事如此激烈,造成的影响是连绵不绝的。即便如今这场战争刚刚打响不久,大雍与东黎之间的商路便几乎断绝,沿途更是层层关卡严密。
说到这里,谢渝摇摇头“若非东黎与大雍开战,中断了好几条商路,也影响了镖局的一些生意。今日徐兄所见的郡城,至少还要热闹好几番。”
说话间,镖队已经回到了乘云镖局。
谢府与镖局相邻,两边大门相距也不过数十步之远。
马车抵达时,一个着蓝衫、束玉带,腰悬美玉,手执银扇的男子正巧从谢府大门中走出来,容貌和谢渝有几分相似,但气质却天差地别,眉眼间透着阴鸷。
“三弟你可算是回来了,我还以为你这趟去上京玩得乐不思蜀了呢。”
他随便打了声招呼,语调轻浮。
“对了,听说上京多美人,有没有带两个回来让二哥我帮你掌掌眼”
“二哥此言差矣。”
晏危楼敏锐地感应到谢渝周身气息冷了几分,语气倒是没有什么变化。他微笑道“这一趟镖事关重大,大伙儿都是殚精竭虑,去的路上处处留心,也就难免慢了一些。”
“再者,这次押镖的叔伯们都是父亲一手带出来的,最是用心不过。”谢渝慢条斯理说道,“大家一心想着镖局生意,唯恐时间太紧,又哪里有心思寻欢作乐想来是二哥你平日里如此悠闲惯了。”
“你”谢二被堵的说不出话来。
谢渝这话的意思听上去没什么问题,但放在对他充满敌意的谢二耳中,却似乎是在变向讽刺谢二整日寻欢作乐,不务正业,因此以己度人。
他狠狠盯了谢渝一眼,目光这才转向旁边的晏危楼,见这少年一身青衣简单朴素,斯文俊秀的脸毫无血色,怎么看都像是一个文弱书生。顿时冷笑了一声。
“三弟,这是你从哪里找来的一个乡巴”
“介绍一下,这位是徐渊徐公子。”
两道声音不分先后撞在一起,谢二公子率先开口,一副居高临下的口吻指点道“不是我说,二弟你也该成熟了。别总仗着老头子宠爱,隔三差五带些狐朋狗友回家来”
“二哥言重了。徐公子来自安平徐氏,是小弟请来的贵客,将会在府中住上一段时日。”
“安平徐氏”
不知名姓的谢二公子惊讶了一瞬。目光上上下下扫视了晏危楼一遍,很是嫌弃“安平徐氏不是被灭了吗就这么个小鬼跑出来又顶什么用”
被称作小鬼的某人深深看了他一眼。
谢二却只是嫌弃地瞥了他一眼,就又将目标对准谢渝,上上下下挑了一番刺,只是每一句都碰到谢渝的软钉子上。
“是啊,三弟你说的总有道理。”
斗了几句嘴,阴阳怪气地讽刺一句后,这位谢二公子神情更加阴鸷,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个圈,不知想些什么,只冷笑了一声,便越过两人身边,头也不回地走远了。
谢渝似乎习惯了他这幅作态,丝毫不受影响,转头便领着晏危楼进了谢府,顺便还在路上解释了几句。
这谢府一共有三位公子。
长子生母是个不入流的歌姬。次子是原配所出。谢乘云当年白手起家创下乘云镖局这份基业前,曾经有过一位早逝的原配,对方出身不高,是一位屠户之女。后来死于一次江湖仇杀中。
与两位兄长相比,谢渝的外家便强多了。她的生母来自归鹤宗,是一位长老的亲传弟子,本身更是有着洞见一重通幽境的修为。
正因如此,这位排行最末的三公子在府中的地位才是最高。
当然,按照谢渝委婉又谦虚的说法,经过晏危楼简单粗暴的翻译过后,大意是这一切都是谢渝本人辛苦奋斗、努力进取换来的。至于排行第二的谢淇,只会在背后嫉妒,却从不肯认真做事,成日游手好闲,却还抱怨父亲偏心,实在是没有道理。
谢府占地面积极广,从府外看去不显山不露水,但进入其中却能感觉到那种逼人的富贵气派,没有什么精妙的风水格局,唯一给人的感觉就是华丽。
这种暴发户般的做派,或许与谢乘云本身的经历有关,哪怕已经当上总镖头,甚至成为了大地主,也抹不去他骨子里的那份对富贵的痴迷。
两人穿过一处游廊,谢渝也断断续续说完了家中的大致情况,便歉意一拱手“我二哥幼时是被外家养大,也学了些那边的做派。若是方才冒犯了徐兄,在下替他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