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一接通,那边安静了几秒钟,然后传来祁松枝的声音。
“我再也不吸烟了。”
他从嗓子眼里挤出来一句,没头没尾的,有些莫名其妙。郦晴没有刻意避开柴栾柯,她坐在地上,背靠着沙发,对着电话问道:“怎么了是不应该抽烟,上次你在车里抽烟,我看到了,你都呛的不舒服了。”
“我好后悔,要是没抽烟,你肯定就来看我了。”
祁松枝在那头答非所问,显然还在为刚刚拒绝郦晴过来的事情十分懊恼,听起来似乎是发生了什么坏事,才错失了见郦晴的机会。
被郦晴追问一句,小祁总才颇为难过地说出真相。那天他在车里昏了头,一边吸烟,一边发呆,望着路灯上的窗户口,没注意到烟烧到了头,结果烫到了嘴唇,现在还起着血痂。
“太丑了,我破相了。”
柴栾柯靠在郦晴身边,握起她还微微红肿的左手,吹了几下,偶然听到这句话,低头闷笑了一声。
他是觉得对方有些可笑,有些怪笨拙的愚蠢。郦晴握着电话,无奈地安慰了他几句,她并不十分担心,听他清朗的声音猜也只是烫出了个小印子,顶多芝麻大点,算不上什么重伤。
只不过男为悦己者容。
祁松枝本来就分外在意在郦晴心里的形象,怕她见到自己不完美的样子,才不肯见她罢了。
那头一时无话,两人打着电话突然冷了场。郦晴问他还有什么事,小祁总也说不出来,又舍不得挂。他支支吾吾了半天,说自己唇角长了颗痣,不大不小,最近新长出来。
是件怪事吧他忐忑不安地抛出这件笑料。
离婚已经过去好多小时了,虽然还没适应,但祁松枝也清楚,他现在已经不是她的合法丈夫了,有些亲昵撒娇的话,他想说出来,又怕郦晴会厌烦。
郦晴还有点困,自然没心情接他的话,聊了没两句,最后还是挂了。她放下手机,才想起小祁总提到新长出一颗痣,就在唇边。这不是和小实习生的痣一样的位置吗
她觉得有些奇怪,但也没有深究。
手心上一阵酥麻的痒意,是柴栾柯在低头用手指触摸着,碰到了那几道浅浅的肿痕。郦晴把手抽出来,他顺势放开,从桌子上拿起杯蜂蜜泡的水,递到眼前示意她润润嘴唇。
郦晴突然想起来,刚刚柴栾柯似乎偷吻了他一下。
半是迷糊状态的时候,郦晴还听到自己的竹马说,他什么也没有。她咽下温甜的蜂蜜水,把杯子搁在桌上,然后贴近他沉默的面容,看上他始终如一注视着自己的眼睛,里面燃着没有温度的暗火,一直都很安静。
郦晴悄然生出一种亏欠感,她心思一起,突然凑过身去,像吃掉一朵放了好一会儿的舒芙蕾一样,吻了一下他丰润的嘴唇。
她轻轻咬了一下,发现自己错了,舒芙蕾并没有放了好一会儿。
明明新鲜柔软,口感极佳。
“你不是说你什么都没有吗现在呢,亲一下,你应该有了。”说完,相贴的唇瓣分开,郦晴就退下身,没发觉自己做了什么惊人的举动。
一个露水落了一下,热了一秒,就立刻蒸发的吻。
柴栾柯还没反应过来,茫然失措地想站起来做些什么,被茶几旁的插座线绊了一脚,狼狈地摔在郦晴脚边。他第一反应不是站起来,而是抬头看郦晴讶异的脸,接着下意识笑了笑,然后用手撑着爬了起来。
“你总是这样,干嘛非要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呢”她扶住柴栾柯的手臂,拍拍他身上沾到的灰。
郦晴让他坐下,自己站着,说有几个问题要问他,居高临下的样子像要开始一场审问。柴栾柯蹙紧眉心,默默咬紧牙齿,手臂上肌肉绷得很紧的,单单要抑制住自己沸腾的血液和跳动的每一束神经,就花了极大的力气。
事情怎么会这样。
她为什么,为什么会亲他呢明明不可能的,明明她不可能会喜欢自己,也不可能会和自己在一起。
柴栾柯心里不安又卑微地欢喜着,尽力冷静下来。郦晴直视着他的眼睛,轻启嘴唇,开始发问。
“我们一起上的高中,一起上的大学。不论男女,你从来对别的人不假辞色,断绝了正常社交,每天就跟在我身后,难道你自己就不觉得这其实是一种病态的、不健康做法吗”
“我知道。”
像个很懂常识的正常人一样,柴栾柯不假思索地回答。
“除了我,你的人生中至少应该见过别的人,我指的是适龄女性,隔你十米远的女性路人,暂且也算进去,一起加起来,最少最少也有上千人了,为什么你不多看看她们,选择性的进一步了解,非要吊死在我身上呢”
“没有上千人。”
“在我心里,除了你,其他人都不算遇到过。”柴栾柯眉眼深邃,自然地说出回答,他并不认为这是一句讨巧的情话,又接着补充了两句,“我知道我自己有病,病的有点吓人,有些厉害,但这不是你的原因,也决不是你害的我。”
“心理医生治不好我的。”
“那要怎么样才能治好”郦晴偏头看他,想办法对上他低着头看不清面容的脸,满怀忧心地发问。
“”你爱我。
柴栾柯咬住舌尖,传来一阵清醒的痛楚,才没把这句梦话真的说出口。他已经借酒装疯地说过一次,再也不想把自己的感情变成她的负担,卑鄙地胁迫她、要求她。
“不治了。”
“就让我病着,不好吗你中学是在本子上摘过一首诗,什么眉目大病一场,什么寂寞的健康,有这样的诗,就说明病着也有好处,太清醒了,说不定更觉得这个世界无聊又寂寞。”
他平时总是沉默寡言的,除了照顾郦晴也没有什么爱好了一样。郦晴从不知道,柴栾柯知道这样一首诗。
郦晴茫然地回忆了一下,根本记不起自己抄过这首诗,无奈的回道:“那大概是别人夹在我课本里的,我也没仔细看,就顺手放在本子里了。”
“那本子也是写满了,丢掉的,怎么又到你手里了”
柴栾柯失语了一阵,半晌才说,“上面都是你的字,总不好丢掉。”
他突然想起什么,起身走到卧室里,高大的背影似乎在找什么东西,很快手里拿了出来,交到郦晴手上。
“我不想问你离婚的原因,你不想说,就不用告诉我。”
“这是我的存款,留着也没用,倒不如给你吧。可能没祁总那么多,但能给你的,我都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