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公公进宫换了衣服,用香胰子净了面,再用香茶漱了口,舌头底下还压了一片鸡舌香,然后赶紧去禀报,他说的绘声绘色,特别是沈原那些突出的地方“娘娘是知道,奴才可有什么见识,想着给娘娘面上贴金,谁知道二姑娘就细细问了,然后吩咐奴才不可轻狂,娘娘只是太妃娘娘,还不能称呼太后娘娘。”
说着抹了一把泪,太妃连连点头,也是眼角含泪,小皇帝是暗自点头,沈家有了这个清醒敏锐的人,那就不会是烂泥了。
接着就是出发,“知道了舅老爷的身份,那些乡绅官员可不要奉承舅老爷一家也就在城里驿站囫囵待了一天,因为家中赤贫,在城内购置了一些必备物件,舅老爷也就见了一天的人,然后第二天一大早就出发了。”
“舅老爷一家想见娘娘想的慌,问了老奴,这怎么走快些,老奴也就如实说了,没有行李那官道快马加鞭更快些,可是好歹带着一些行李,而且小公子年纪也不大,如此行进怕是孩子吃不消,于是就选了水路,奴才还多嘴,说这一路那些想要见舅老爷的人可就见不到了。”
“舅老爷连连摇头,说他们家就是一家种地的老百姓,哪能老是大模厮样的见那些老爷乡绅呢,还是快些进京为是。”
这就是说沈家只在家乡收了一些礼,一路上并未借机敛财,就是收礼,也只收了一天,那是一边准备上路一边推不过收下的。
小皇帝脸上就带了笑,太妃看了儿子一眼,知道哥哥的做法得了儿子的心,也就笑了。
这时候胡公公轻轻拍了自己一耳光,“该死,还是漏了一段。舅老爷临走,给了族里五百两银子,让族老购买田地,以后产出能让族中孩子念书,还能接济孤寡老人。还给了自己岳父家三百两赡养银。”
这也是好事啊。
小皇帝问道“那时候他家哪来的银子”赤贫的人哪里拿的出八百两来。
胡公公不好意思道“舅老爷问奴才借的奴才说这是娘娘给的银子,谈不得一个借字,可是舅老爷后来还是还给了奴才,所以奴才还要交给娘娘呢。”
太妃娘娘一听就知道胡公公给她贴金呢,她可没想到给胡公公银子,补贴哥哥等见着人也不迟,就没想到这些,想来是这老货自己的银子,这么机灵,也是应该赏的。
小皇帝对沈家相当满意,这么谨小慎微又低调,可见这一家不是愚蠢的,那么将来养着也舒心,至于说帮忙,那不好意思,小皇帝压根就没这个想法,一家子泥腿子,有这些见识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假如碰见一家得志便猖狂的,那小皇帝得呕死。
接着小皇帝问起了何少堂“这又是怎么回事”
胡公公为难了,小皇帝道“怎么,还有不能对朕说的”
于是胡公公就一五一十的说了“何少爷说自己水土不服,那老奴可怎么办,只能自己去接舅老爷一家,倒是李县令随同一起去了,后来舅老爷一家安置在驿站,老奴也给何少爷带了信,人家忙着开诗文会,那文人的事,老奴更不好说,加上那时候老奴得听舅老爷吩咐,后面的事老奴就不知道了。”
他换衣的时候小太监就把何家的事快快的告诉了胡公公,胡公公当然知道,可他也不求着何家,又何必给他们遮掩。何少堂一路都不待见胡公公,更别说赏赐,沈原可是给了胡公公几千两银子啊,因此,胡公公给何少堂下蛆,干的一点心里负担都没有。
皇帝轻轻的哼了一声,何家虽然请罪,侧重点还是何少堂生了病,没赶上,所以才错过了,压根没说连沈家一面都没见过何况听听何家这位公子一路的作风,那里是去办差的,还开起了诗文会,简直不成体统
何家上了小皇帝的小本本。
到了晚上,沈家进京的事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何家原本打算沈家一回来就道歉,乡下人刚进京,能懂什么,弄些金银绫罗就能晃花他们的眼,到时候这件事也就一笔勾销了。
可是这几天何家上下都围着何少堂转,加上何家大管事已经给沈家管家递了银子,单等着人家给消息,哪知道沈家管家现在自己都在头疼,哪敢递消息,所以何家知道的时候也晚了。
现在想要道歉,最快也得明天。
知道消息归知道,大家不过碍着太妃娘娘的面子,京里大牛们是不在意沈家的,只是刑部尚书和夫人嘀咕了一句“沈家看着也是谨慎人,倒没兴师动众。”
进城都静悄悄的,可见谨慎。
尚书夫人笑了“老爷还别看不起他们,人家今天一天做出来的事,京里也没几家能办到”
刑部尚书感兴趣道“哦说来听听。”
于是尚书夫人细细说了“那何家多关注沈家进京啊,还想借着沈家的梯子往下爬呢,听说之前联系了翡翠胡同的管事,就是为了第一时间知道沈家人何时到达,可人家进京就像老爷说的,静悄悄的,那管事都没得到消息,等知道,沈家人都到了门口。”
“那管事不得谢罪啊,带着仆婢一同跪下谢罪,就被沈家二姑娘呵斥了一通,说他们家门都没进,管家不知也是常理,这么一大群人黑压压的一跪,反倒成了沈家傲慢自大,未进门先责罚仆人了,舅老爷吓的差点冲着那管家跪下”
“然后管家赶紧起来,仆人也各干各的,沈家就这么进了门,接着听说沈家一顿饭吃了四十八个菜”
刑部尚书道“可见有鬼,人家刚进门,仆人都摸不准,哪里能吩咐做这么多菜来。”
尚书夫人道“就是啊,你猜怎的人家把剩下的菜收拾干净,还添了些,送去给白都尉和那些护送他们进京的兵了,说是感谢他们一路辛苦护持。”
刑部尚书忍不住点头“好”
尚书夫人越说越兴奋,“接着沈家整顿行李,人家从乡下带了三个大箱子,里头全是不值钱的破烂锅碗瓢盆,听说锄头都有好几把。”
尚书道“那沈家原本赤贫,务农的人,带上这些也是不舍的意思,这可有什么”
尚书夫人笑道“谁不知道啊,就有哪眼皮子浅的,会嘲笑他们什么也不舍得扔,一副没见过世面的穷酸相,可你知道那二姑娘说了什么”
尚书道“说了什么”
尚书夫人把沈原的话一学“老爷听听,沈家这是能小看的吗那些手长眼睛拐弯的,这回可是踢到铁板了”
以后任谁也不敢拿这个消遣沈家,否则自己就成了无知小人。
刑部尚书摸着胡子“那倒是一家谨慎明白的人,是陛下的福气了。”
外戚只要不昏头,荣华富贵是没问题的。而太妃娘娘身份不高,这外戚更是让大臣们头疼,要是弄回来一家子贪得无厌的小丑,那大臣们不光是头疼,心肝脾肺都要疼了,要不然也不会拖到现在才把人接过来。
外戚永远是大臣们不想理会,又不得不重视的一群人。
沈家人倒是高高兴兴的睡了,帝都这一晚上得知沈家进京的消息,有几家没睡好。
一家就是何家,何少堂办出这种荒唐事,何家要是得不到沈家的谅解,何少堂以后休想能得到好的差事,再如何也得顾忌太妃娘娘的面子,谁让这一位是皇帝的母亲呢。
原本,宫里的皇子都是皇后的儿子,位分底的连抚养孩子的资格都没有,但是明辉帝从小就跟着太妃娘娘一起吃糠咽菜,不对,是跟着母亲生活,皇后一天都没管过,明辉帝对太妃的感情那是极为深厚的。
太妃娘娘虽然没有得到太后的尊号,大臣们都知道明辉帝侍母至孝,怎么也不能把太妃当透明人,何况也就是小皇帝还没亲政,这太后的尊号暂时没上去,将来一旦亲政,母亲的位份肯定会提上去。
还有一家睡不着的就是何夫人的娘家,不像何家,这一家知道消息倒也早,可惜没早到哪里去,一开始还抱着想先看看沈家出丑的念头,打量着沈家出了丑,过后自己家扒拉一下,让沈家感恩戴德,这样也能替女儿赚些人情来,后来发现沈家不简单,再想通知何家也晚了。
这两家真的是一夜都没睡好。
第二天,沈家人起床,现在早饭规规矩矩了,小米粥,肉包子,豆浆,爽脆的咸菜,喷香的煎蛋和煎饺,一碟胭脂鹅脯,一家人吃的干干净净。
吃完了,现在干嘛
那时候赶路是没法,现在又不是在乡下,要下地,要喂家畜,要干家务活,在这里连碗筷也不要收拾的,沈家人互相看看,外面也不认得,难道就这么坐着
沈大寿道“二妮,如今咱们干嘛啊”
沈原道“要干的多着呢,今儿估计宫里会来人,也有教咱们进宫规矩的人过来,来了咱们先要学规矩呢,还有今儿还得做些衣裳出来,要请了外头的裁缝过来量尺寸。”
李氏道“衣裳够穿啦,还要做,这不是浪费吗”
沈原笑道“娘啊,这京里头规矩大,咱们进宫可不能老穿这几身衣裳,还有听说以后要是去别家做客,那去一家就得穿一件新衣裳,何况京里头的衣裳式样也和别的地方不一样,到时候咱们也不能现做不是”
李氏就心疼“哎呦喂,那可真是糟蹋料子啊哪里穿的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