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延洲难得一口气说了这么一大堆话,像是没有了继续开口的力气,他索性转身往教室继续走。
江南也惯性地跟上他,只是不知道低着头在琢磨些什么。
教室里的灯已经关了。
蒋延洲“啪”地一声摁亮。
突如其来的强光照进眼睛里,缓了小几秒江南才勉强适应过来。
因为打扫操场耽误了不少时间,想到沈国志在外面应该等了很久了,江南难得没有磨蹭。
她自觉把所有作业装进了书包里,站在教室门口招呼了蒋延洲一声。
“快点沈叔送了我们回家还要回去陪他女儿吃饭。”
蒋延洲将扫帚放回卫生角,拎上书包一言不发地走出去。
江南在手机上和季暮雨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没什么营养的垃圾话,但两个人每天依旧聊得乐此不疲。
季暮雨最近正沉迷一部傻白甜偶像剧,聊到兴起的时候给江南分享了一个剪辑片段。
紧接着的是她的文字消息南哥我也好想有这种帅气的男主为我吃醋啊啊啊啊啊啊啊
江南没有细数季暮雨到底发了几个“啊”字,但即便是乍一看,也能看出季暮雨到底有多饥渴。
江南弯着唇笑了下,想看看到底是什么神仙男主吃醋,能把季暮雨激动成这样。
她随手带上蓝牙耳机,刚点开视频,下一秒男主还算帅气的脸就撞进江南的视线。
视频不长,几十秒的功夫。可是江南越看越觉得视频里“男主对男二怀有巨大敌意”这一幕有点似曾相识。
她看到最后,一向笑嘻嘻的脸上难得有了几分严肃。
视频结束后,江南甚至忘记了回复季暮雨。
她欲言又止地看着蒋延洲,一眼又一眼。
最后还是蒋延洲有点受不了江南这存在感极强的注视,淡声开口“你有话就说,能不能别一副猥猥琐琐想劫财劫色的模样。”
“是你叫我说的哦。”江南一副“我要是说错什么你别怪我”的表情。
蒋延洲见怪不怪地哼了声,示意她有话快说。
江南这才清了清嗓子,多迈了半步走到蒋延洲的面前。仰着头神情认真地看着他,“你刚刚对陈子豪那么大的敌意是不是吃他的醋了”
蒋延洲脚下的步子明显一顿。
“不开玩笑的说你是不是真喜欢我啊”
江南也说不清自己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问出的这句话,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听到什么样的回答。
刚刚她没由来地就把蒋延洲和视频里的那个男主联系了起来。
真不是她太自恋毕竟蒋延洲的表现也太像吃醋了,还是死不承认的那种。
而且她心里一向都憋不住事儿,尤其是这种事。憋着只会让她抓心挠肝。
吃醋
这两个字像是一根染着小粉头的火柴,轻轻在蒋延洲的心上划过。
滋啦冒出一股乳白色的轻烟,带着星星点点的焦味儿。
江南像是根本不知道害羞为何物,也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问了怎么个问题。
她就这么直白地看着蒋延洲,像是要透过他一层层的皮囊,直直地望进他的心里,看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蒋延洲的伶俐口齿好像在这一刻突然失了作用。他回望着江南,望着她雾蒙蒙的瞳仁,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好一会儿,在江南等得快要不耐烦之前,蒋延洲忽然抬手覆在江南的头顶。
他的掌心宽大,整个儿的罩住江南的脑袋。
江南只感觉一股暖烘烘的感觉在天灵盖上散开,带着阳光的味道,漫过每一根头发丝儿,然后顺着神经冲动,传遍她的四肢百骸。
江南是很护头的,她讨厌别人乱摸她的脑袋。
这么多年除了江砺和江寒,就连熟悉如季朝阳,也没敢在江南这位太岁头上动过土。
蒋延洲这么放肆,江南觉得自己该生气的。
可是她酝酿了好一会儿怒火依然觉得自己对蒋延洲这个动作并不反感。
江南正感叹自己居然变得这么好脾气的时候,感觉那只覆在自己头顶的大手忽然加了力道。
然后在她反应过来之前,她的整个脑袋便被迫转向了一边。
没了江南直白的注视,蒋延洲在心里悄悄松了一口气。
因为他的动作,他这会儿的视线便落在了江南精致秀气的耳朵上。
女生耳朵上的皮肤极薄,薄到蒋延洲甚至能轻而易举看清藏在苍白皮肤下的青红色小血管。圆润的耳垂上有一个小小的耳洞,透着几分无法言说的可爱。
蒋延洲舔了下有些发干的唇,声音低沉清冽“别瞎想。”
江南从来都不知道反复纠结是个什么味道。她一向的原则就是,操心伤身。
反正蒋延洲亲口否认了,那她自然也就没有什么必要再瞎想了。
两个人照常回家、吃饭、补课谁也没再提起这个话题。
可是江南没料到的是,她能在清醒的时候控制自己不要想什么,却没办法控制自己夜里做什么梦。
整个晚上,江南都睡得不是太好,朦朦胧胧地梦到了好多人好多事。
有妈妈还活着的时候一家四口去游乐场,她被人群挤散急得在路边放声大哭。有她小学的时候有一次忘了因为什么原因惹得江成行勃然大怒,那是江成行唯一一次动手打了她。还有她过十岁生日那年,和季暮雨一起第一次偷偷喝了酒。
还有好多好多的事。
江南并不喜欢这种走马灯似的梦境,她挣扎着想要醒过来,画面却一转。
然后她和蒋延洲面对面站在明礼偌大的操场上。
天色将暗未暗,赤色的夕阳撕开天边的几朵残云,映红了半片天空。
江南问蒋延洲是不是喜欢自己。
大概是现实照进梦境,江南下意识便觉得梦里的蒋延洲也会像白天一样利落否认。却不想预料之中的否认并没有到来,取而代之的是蒋延洲用他那只温暖的大手捧住了她的脸。
江南感觉他略有几分粗糙的指尖轻轻蹭了蹭自己的脸,对她低声说了句“喜欢”。
然后在江南反应过来之前,蒋延洲那张脸便一点点放大,似要亲吻下来。
江南紧张得一颗心普通乱跳。
在两对唇瓣就要触碰上的那一瞬间,她下意识后退了一步,从梦中醒过来。
像是溺水的人好不容易从水中挣扎出来,江南深深地喘了好几口气。
一直到闹钟响起,她才缓过神来。
江南活动了下有些僵硬的四肢,这才意识到因为刚刚后退的一步,自己正以一个十分滑稽的姿势挂在床边。
至于那个属于蒋延洲的“温柔抚摸”,完全是因为她脸上横了个体积不小的抱枕。
江南关上闹钟,抬手在脸上抹了一把,有些烦躁地将脸埋进枕头里,发泄似的叫了两声。
她想不通蒋延洲到底对她下了什么魔咒,她这辈子头回梦见和一个男人谈恋爱,对方居然是蒋延洲。
江成行听到江南的鬼哭狼嚎,站在门口敲着门叫她起床。
江南又磨蹭了好一会儿,才顶着来自于江成行的威压不情不愿地起了床,懒懒散散的洗漱更衣。
虽说蒋延洲爱上课睡觉,可是却几乎不会迟到。
大多数时候江南到的时候,蒋延洲都一副在位置上坐了很久的模样。
今天也一如往常。
因为昨晚连续不断的梦,江南的精神并不太好。她咬着喝牛奶的吸管,晃悠着从教室后门走进去。
她此时并没有完全清醒,下意识就要往蒋延洲的座位上坐。
两人昨天换了位置,蒋延洲这会儿没有了墙可以靠,只能懒洋洋地瘫在椅背上。
江南伸出去拉椅子的手就这么冷不丁地搭在了蒋延洲的颈弯处,触碰到一抹不属于椅凳这类没有生命的物体的滚烫。
她被烫了一下,下意识收回手。
但蒋延洲显然已经被她打搅,懒懒地掀了下眼皮,半真半假地挖苦江南。
“我昨晚在你梦里是杀人还是放火了,你这一大早就迫不及待想要对我谋财害命。”
有那么一瞬间,江南甚至怀疑蒋延洲在监视她的生活。
不然他怎么知道她昨晚梦到了他而且大清早刚见面第一句就提这个。
江南没由来就有一种做了亏心事的心虚。仿佛她昨晚真真切切地强吻了蒋延洲一样。
“大早上你脸这么红发烧了”蒋延洲的声调透着几分慵懒的沙哑。
她居然脸红了
一个梦而已至于吗
江南顿时对自己有几分无语。
不想和蒋延洲继续这个话题,江南一屁股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来,从书包里摸了本物理练习册出来。
随便翻开一页,点壮丁似的点了一道题。
“我脸红是因为我对知识求知若渴到气血上涌。”江南张嘴就开始胡说,“刚刚一路上我都在思索这道题,你赶紧给我讲讲。”
江南难得有如此求知若渴的时候,蒋延洲便欠身就着她的手看了一眼。
只看了一眼,他脸上的表情顿时有些一言难尽。
江南刚想问他怎么了,就听到蒋延洲皮笑肉不笑地嗤了声“你是睡觉把脑子睡没了我没记错的话这道题我昨天给你讲了三遍。麻烦你下次想求知若渴的时候带点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