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梵音之前在门窗上都贴了聚暖的火行符,一点也不冷,但是辞镜从窗户翻进去的时候,贴在窗户上的那张火行符就掉了下来。
冷风窜进屋子里,床上裹着一层薄被的梵音缩了缩脖子。
辞镜见她有醒来的架势,手上一点红光遥遥落在了梵音眉心。
梵音很快又沉沉睡了过去。
辞镜望了一眼飘落在自己脚边的火行符,是最低等的火行符画法。
他瞥向窗户,抬手行云流水一般在空中画了一道符,符文散发着淡红的光芒,最后那道符文直接落到了窗户上。
整个房间瞬间暖和了起来,比之前梵音那道火行符的效果好了数倍。
辞镜走向床头的时候,看见地上那堆枕头被褥,不高兴抿紧了唇。
他行至床边,在床边歪着脑袋看了梵音一会儿,梵音是和衣而睡的,她原本睡得不太舒服。不过因为他先前捏的那个昏睡诀的缘故,现在睡得很沉。
她五官生得极好,是那种明艳的、极度张扬的美,一眼望去只叫人觉得惊为天人。偏偏这份美艳里又带了几分娇憨,她容貌上给人的攻击性便少了几分。
她像是一团软云似的糕点,散发着香甜无害的气息,让他产生一种可以一口吃掉她的错觉。
辞镜很少去注意别人的相貌,对他们妖而言,化形时只要他们想,容貌要多好看就能有多少看。
妖分辨人,是靠气息的。
辞镜活了上万年,见过的美人不计其数,但让他想起哪个美人长什么样,他是半点印象没有。
可他记得梵音的样貌,这一点辞镜自己也觉得奇怪。
许是是梵音长得,正巧和他心意罢。
这世上能和他心意的东西甚少。
他视线落在梵音脸上,想起上次在莲湖竹楼里掐那把的手感不错,鬼使神差的,又伸出手,轻轻掐了一把梵音的双颊。
梵音看着瘦,但脸上还是肉乎乎的。
那软软滑滑的触感似碰到了一层半凝固的牛乳。
因为双颊被掐住,她嫣红的唇就嘟了起来,毫无防备,有点委屈又有点可爱的模样,像是在引人采撷。
“怪难看的。”辞镜蹙眉评价完,就收回了自己的手。
烛阴给他的那些孤本上的姿势,都是两人在清醒时才能摆出来的。
辞镜看了看熟睡的梵音,没有弄醒她的意思。
妖皇要面子,叫梵音知道他前脚离去,后脚又回来,这像什么话。
最终他变回一只巴掌大的奶狐狸,爬上床,把自己在梵音肩膀处团成一团,这才挨着梵音心满意足入睡。
他以前是枕着梵音胸脯入睡的,看完烛阴给的那些孤本,他才知道那里是用来吃的,不是用来当枕头的。
虽然当枕头也很舒服,但是妖皇不想让人觉得自己没见过世面。
一早就回到自己房间的烛阴,靠在他那张缀满雪玉晶石的华贵软塌上,一边吃葡萄一边透过水晶球注意辞镜那边的一举一动。
这水晶球能看到上清雪镜的任何一个角落。
不过辞镜若是在全盛时期,他还是不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偷窥,毕竟全盛时期的辞镜肯定能察觉到。
他看到辞镜在床边杵了半天,只把自己变回一只奶狐狸团在梵音身旁入睡,险些被一颗囫囵吞下去的葡萄卡到断气。
咳嗽了半天才缓过劲儿来。
他都等了半天,死狐狸竟然给他看这个
烛阴突然觉得辞镜那句“什么都做过了”跟他理解的不太一样。
“那只死狐狸难不成还没开窍”烛阴一脸难以置信。
不过回想一番辞镜是容白古神带大的,烛阴就觉得也算是情有可原了。
以容白那清冷古板的性子,怕是发现辞镜看春艳图,都能罚他在冥河和天池间游几百个来回。
“啧,一只未经人事的小狐狸。”烛阴掏出一把折扇来,心情极好的在身前摇了摇,那扇子柄是玉做的,扇面上写意绘着江河山川,一看就是珍品。
“罢了,念在你与本尊相识上万年的份上,本尊就再帮你一把。”他手上捏了个诀。
梵音屋外的那片玉树枝桠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出了花骨朵,紧跟着开出了冰凌一般的晶花,花蕊中飞出点点淡粉色的荧光。
狐狸嗅觉不是一般的灵敏,烛阴可不敢弄什么花粉药粉之类的,他设下的是一个迷情阵法。
神是不会有梦的,一旦做梦,就说明是心中有了心魔。
辞镜虽没在女娲神卷上挂个神籍,但他也早已超脱了这六界,实力比起远古那些神族分分毫不差。
他沉睡的这万年里,都不曾做过梦,今夜却突然大梦一场。
梦境是在建木中,他同那天一样重伤,梵音扶着他坐下后,柔若无骨的身子靠在了他身上。
辞镜隐约觉得不对,但是他醒不过来。
“辞镜,我怕”梦里的梵音一双明眸噙了泪水,那张美艳到了极致的小脸煞白一片,像是战栗在风雨中的一朵梨花。
柔弱,娇美,等着人去呵护。
辞镜眉头皱了皱,他知道梵音就算是害怕,也不会露出这样的神情来。
当梦里的梵音依偎在他怀里还试图往他胸膛上蹭的时候,辞镜就伸出两根手指按住她的脑门把她推远了些,一脸嫌弃道“你给本座正常点。”
四周都是流火结界隔绝了外面的视线,那熊熊燃烧的业火,仿佛是要把人心底最隐秘的欲望逼出来。
他按着梵音的脑门把她推开,她又蹭过来,来回几次,倒是梵音自己身上的衣襟被蹭散了。
她披着他的外袍,雪白的里衣松散,乌黑长发批了满身,这极致的色差无端生出几分旖旎来。眼尾还泛着红,一脸的欲语还休,那双漂亮的眸子仿佛是蒙上了一层水汽,无助地望着他。
辞镜怔住。
因为这一怔,梦里的梵音吻上他的时候,他就忘了躲开
天将亮的时候,睡在梵音旁边的小狐狸突然浑身一颤醒了过来,它茫然看了看四周,发现梵音就躺在自己旁边时,像是被惊吓到,立马从床上蹦了下去。
它撤去了画在窗前的符咒,又把梵音原本的画的那张火行符贴在窗前,伪造成没人来过的样子,这才逃一般的离开了屋子。
等梵音醒来的时候,已是天光大绽。
她打过的地铺上没有人睡过的痕迹,门窗上的火行符也贴得好好的,不像有人来过的样子。
看样子狐狸昨晚没回来。
梵音也没在意,反正他那一身狐毛厚得狠,冻不着。
她把打地铺的被褥都收回柜子了,这才出门。
在琼花林里碰上遛金乌的烛阴,昨儿个他见了自己,还一副自己欠了他千八百万仙晶的表情,今早倒是心情颇好的跟她打了声招呼“这么早就起了”
脸上的笑容那叫一个如沐春风、和蔼可亲。
梵音赶紧看了看今早的太阳,还好,是从东边升起来的。
她有些受宠若惊道“不早了不早了”
“桌那边有仙果,自己吃点充饥吧。”烛阴非常愉快的拎着笼中的金乌走了几步,还哼起了小曲,像是想起来什么,他又补充了句“免费的。”
梵音总觉得今早的烛阴有些怪怪的。
她没见着辞镜,甚至还脑补了一番辞镜是不是又被烛阴刮去了一身狐毛无颜见人,这才没出来。
便叫住烛阴问了句“神尊,可知妖皇现在何处”
烛阴嘴角挑起一抹兴味的笑,懒洋洋道“小狐狸啊,他一大早就跑去游冥河了。”
他是盘古开天地之后便存在的那一批神,算起来,的确是比辞镜大了一辈。
梵音一听说辞镜在冥河那边,便道“那我也去那边看看女魃。”
烛阴看着梵音跑远的身影,摸了摸自己下巴“瞧这小姑娘生龙活虎的样儿,看样子本尊昨夜那个阵是白设了。啧,狐狸真没用”
“呱哇”笼子的金乌突然叫了一声。
“你骂谁万年老处男呢”烛阴一脸阴沉盯着金乌。
“呱哇呱哇”金乌在笼子里上蹿下跳又叫了几声。
“本尊还治不了你了”烛阴抬手把金乌的毛薅了一大把下来。
金乌老实了。
梵音一路啃着仙果去了往生泉,在冰崖处的时候,她刻意放出灵识探了探,崖底的水流汹涌,直通冥河,但是并没有感应到辞镜。
梵音猜测辞镜可能还在冥河下游一带,便走上玉阶去看女魃。
往生泉淌过女魃的骨架,没再带出黑红色的浊气,女魃身上那件青衣也看不见一丝血迹。远远望着女魃在水中浮荡的发丝和青衣,只觉里面躺着的怕是个举世无双的美人。
梵音这才明白那句“美人在骨不在皮”是何意,哪怕女魃只剩一具骨架,她依然觉得女魃身上有种风华绝代的气质。
“哗啦”一声水响,辞镜从水柱中跃了出来。
不知是不是清晨水寒的缘故,他肤色看起来比平日里更白了几分,是那种冰雪一般剔透的白,一眼让人惊艳,却又止步于他周身的寒意。
初阳升高,照射到了这片冰崖,他沥着水的银发在日光里仿佛是蒙上一层淡金色的光辉。那没有多少血色的薄唇总是抿得很紧,仿佛是拒人于千里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