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轻身穿深蓝色劲装,腰上系着条墨色腰带,正中央嵌着颗黑曜石,器宇轩昂,仪表不凡。他打的是先斩后奏的主意,先到军营,再上报自己从军一事,免得没走到军营人就没了。
他起得早,钟情比他起得更早。
已为,她简单绾了个云髻,穿了条素净的月白色衣裙,耳饰和头饰都是汉白玉材质,看上去简约大方极了。
之子于归,宜室宜家。
魏轻看着她对镜理妆,甚至察觉不到时光流逝,岁月静好,一眼即是万年。
她对着镜子淡淡开口,声音清冷“你什么时候启程”语气也是淡漠,听起来不像关心,倒是像赶着人走。
换作别人可能就恼了她这样态度,还好是魏轻,了解她性子,笑答“再过一刻吧。”
再过一刻,再过一刻。
这已经是魏轻第三个再过一刻,已经生生往后推了三刻。
他就是想再多看她一会儿,此去一别,再见不知何年何月何日,能不能活着回来也不一定。
钟情理完妆从妆奁盒里拿了面圆形的雕花铜镜,起身走到坐在那的魏轻面前,将镜子递给他。
魏轻挑眉接过,拿在手中翻来覆去地看,下意识觉得这镜子不似凡镜。
铜镜的镜面透亮,比一般镜子照人要清晰数倍,哪怕是在室内,仅仅有少许几束透过窗照进来的日光,镜面依旧反射出刺眼的光。
相比于镜面的清亮,镜身就显得太过朴实无华,连最简单的纹样都没有,只有两根看不出材质的绳子坠在两侧。
魏轻抛了抛镜子,冲钟情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送我的谢了。我一定有空就拿它出来照一照自己,睹物思人。”
钟情实在不懂他的想法,怎么想自己也不可能送他面镜子让他用来睹物思人。何况战场瞬息万变,还得空拿出来照一照,钟情压根都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
她无奈道“这是我的护心镜,师父用千年寒铁打造而成,刀枪不入。打仗危险,你贴身带着也多一分安全。”
看着魏轻脸上得意的笑,她忍不住道“别高兴太早,不是送给你的,只是借你用一段日子。等你回来,你要把它再还给我。”
魏轻含笑点头,刻意强调“好,我知道了,是借给我的不是送给我的。”
“若有幸活着回来,我会把它亲手还给你。若不幸,我也会托人交到你手上。”
钟情木然颔首“时候不早了,你走吧,我便不送你了。”
魏轻将护心镜贴身放好,深深看她一眼,也不拖泥带水地拎起桌上的包袱,站起身走到门口道“情情,我走了啊。”
钟情没回头看他,应了一声“多加保重。”
想了想她又补了一句“军中三教九流牛鬼蛇神都有,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她只能提点到这。
她心中说不出的滋味,干站在原处,然后整个人便落入一张怀抱当中。她下意识想出手把人拍开,就听到身后闷闷的声音传来。
“情情,我就抱一下。”
魏轻低声道“你在这也要保重,如今我们是夫妻,皇家说不定会对你下手。我已经让老头增派府中护卫,但你不要掉以轻心。”
钟情默默点头。
半晌,他道“情情,我真走了啊。你别回头看我,要不然我舍不得走了。”他慢慢放下双臂,毫无留恋地回头,大步出去。
这次是真走了。
魏轻这一去,就是三年。三年风风雨雨,钟情就在京都待着哪也没去,边关的信时不时一封封地往永安侯府送。
信中都是魏轻的碎碎念,念叨他那边风吹雨淋日晒,把他磋磨的没人样了都,如果他回去了让她千万别嫌弃。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还说他在那边吃不饱穿不暖,每天睡觉睡不够云云,就是抱怨他在那边过得很是凄苦,但是对他在行军打仗上的困难和在刀口舔血的危险一概不提。
变相的报喜不报忧,不让钟情担心罢了。
战场上刀枪不长眼,魏轻武功再高,也避免不了磕磕碰碰,怎么会一点伤都不受
信一开始时送的还勤些,一月一次。到后来频率越来越低,现在离魏轻上次寄信已经半年多了,他那边还没有一点消息。
与此同时,魏轻的军衔也越来越高。凭着在天机老人那里学到的各类小道,魏轻几乎做到了百战百胜。
他的地位越来越高,手中的兵越来越多,胜仗越打越多,攻占的城池越来越多,在军中在民间的声望越来越高。
魏轻终于成了原剧情中那位,仅用名字就可让敌军闻风丧胆,止小儿夜啼的年轻将军。
这也意味着他已经触及了皇家底线,皇家要对他出手,他距离原剧情中身死的那一天越来越近。
这些年来,钟情在信中时时提醒他不要轻信任何人。不知道她的话是否能够让魏轻生出些警惕之心,避免原书当中的悲剧。
按照原书中的剧情发展时间推算,魏轻将在年底,也就是一个半月后遇到他原书中致命的那一劫。
钟情在这边同样遇到各种各样的下毒,俱被她一眼识破,躲了过去。刺杀倒是还没有,也可能是被侯府中的护卫给拿下,压根没到她跟前。
一个半月。
若魏轻过得去,他们便有相逢之日。过不去
大捷
魏轻率十万大军剿灭敌国二十万大军一事响彻两国,除非他死,他在军中的地位谁都无法动摇。
钟情的一颗心放下,魏轻几乎将敌国残余兵力在这一战中尽数剿灭,拿下敌国国都也不过是迟早的事。
接下来不会有大型战斗,也就意味着皇家很难从背地里动手脚,魏轻的安全便得到保障。
她等着魏轻回来。
算着他们已经三年多没有见面,不知道魏轻可有什么变化,会不会真如他信中所说那样人变丑了。
她不嫌弃就是。
正当钟情以为一切都风平浪静,只待魏轻回来全心对付皇族。
陡生变故。
“世子妃娘娘,侯爷请您去前厅一叙,有要事相商。”
钟情正在看书,听了这话把书卷往桌上一放,由丫鬟给她系了个白色长毛斗篷,戴上帽子往前厅去。
魏挚和她有要事相商,事情只会和魏轻有关。
她端着姿态又不失速度,几乎飞一般地走到正厅,把丫鬟们甩得远远的。甫一入门,她就看到魏挚坐在主位上长吁短叹。
见钟情进来,他又强颜欢笑“小钟姑娘你来了,先坐下吧。”
钟情开门见山“侯爷找钟情有要事相商,不知是何事”
魏挚苦笑,几次都不知道该从何开口。他手指几乎要抠进桌子里,深吸口气道“魏轻率小队奔行三十里,奇袭敌军大帐,杀了敌将后逃走。”
钟情垂眸问“然后呢”
魏挚这表情看上去实在不像是要说好消息的样子。果然,他看了看钟情的脸色,艰难开口“魏轻一队被追到悬崖处,他心口中了一箭,掉落悬崖,十死无生。”他说完眼眶立刻红了。
钟情抿唇“可曾找到尸首”
魏挚单手捂眼,声音颤抖“悬崖太高,正常人摔下去都要没命,遑论魏轻他心口正中一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