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将明的时候,侍女起身准备去服侍小满洗漱,却不想正好撞见太子轻轻阖上房门。
她睁大眼,刚要行礼,便见太子将手指抵在唇上,摇头示意她噤声。等离屋子远了,他才开口“昨夜没睡好,让她多睡会儿,你且不必太早唤她。”
侍女眼睛睁得更大了。
周攻玉笑道“是她夜里做噩梦睡不安稳,莫要胡乱猜测。”
殿下都这么说了,她自然不敢胡说,殿下对这位小姐呵护她们都看在眼里。
虽然她未经人事,也不代表什么都不懂得。
清早才从房里出来,那必定是在屋子里过夜了,指不定更过分的都做了。太子殿下至今未娶,从前也未曾听闻他中意哪家贵女,想来太子妃的位置是要留给小满姑娘。
江所思来找小满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小满才醒没多久,洗漱完还未妆饰。
她在软榻睡了一晚,脖子酸痛难忍,也不知昨晚是何时睡着的。依她这睡相,能老老实实将薄毯盖一晚实属难得。
江所思见她正在揉肩颈,问道“昨夜睡得不好”
想起昨夜,她不由皱眉。“也不是,做了个噩梦。”
“小满”,江所思语气认真了起来。“你和太子之间,是怎么想的”
小满没有犹豫地回答“我不是他的良人。”
江所思叹息一声,索性开门见山地说出来找她的初衷。
“我此番与你说起这些,望你不要多想。你是个聪明的姑娘,想必韩拾的那些心思你也能知晓。你过去如何,与太子殿下有什么纠葛,我并不知晓。可你和韩拾不是件简单的事。”
小满眼睫轻颤了两下,点头道“兄长说的,小满都明白。”
“太子对你情深。”
江所思知道她聪慧,必定明白他的心思,也不好再多说,倒显得他是个棒打鸳鸯的恶人,韩拾知晓怕不是要记恨死他,从小满下手也是无可奈何。
“这些日子母亲的信被卡在了驿站,一直没能送到京城,前几日忙于政务都把这事忘了,今日把你的那两封也带来了,好好照料自己,若若做事没有分寸,有什么难处大可来找我。”
小满点了点头,又迟疑了一下,问他“义母的信也被卡在了驿站,那韩二哥呢韩二哥的信在哪”
“韩拾的信自然也是,只是我还未去取信,应当是还在驿站吧。”说到这些,他不由打量小满,见她没什么哀色流露,心里也踏实许多。
二人又寒暄了几句,江所思就又去忙着处理政务。
小满蹲在床头,望着那盆栀子花发呆。
脑海中浮现了许多画面,一幕幕都是韩拾。
从她哑着嗓子念“韩拾”开始,到她解开眼上丝缎,见到一个少年笑意盈盈冲她晃着手指。
冬日里,他也会清早起床,冒着寒意在她窗前堆雪人。夏日的时候,在她窗台摆一盆芳香的栀子。
韩拾舍不得她,想她一起去京城,而她想活下去,须得在京城找更好的大夫医治。
那么大的京城,偏偏江所思和周攻玉是远亲,又让他们重新遇见,再次纠缠。
万般皆是命,当真是半点不由人。
周攻玉是君,韩拾是对他效忠的臣子。
君臣有别,上下尊卑。江家的家规里写的清清楚楚,便是韩拾敢,江郡守也是不敢。
他们不愿意韩拾因为一个她而埋下隐患,和君主产生嫌隙。
若执意如此,也许会害了韩拾。
江所思和她说的隐晦委婉,她也不是不知,只是心里还抱着一线希望,期盼周攻玉对她只是一时兴趣,受挫几次便会放弃。
可他远比她想得要偏执,颇有得不到就誓不罢休的意味。
就算没有周攻玉,韩拾以后要做大将军,要在朝中铺路,兴许还要与她人结亲。
而他辛苦建功立业,怎能因为她要游历山水而耽误。
世事难两全,不能什么都不想要。
周攻玉在屋中看书,小满来得这样晚,他倒有些意外。
“来问我信的事”
“你又骗我”
周攻玉将书翻过一页,若无其事道“不算骗你,过两日回京,我命人为去驿站取信了,回京便交予你。”
小满瞪了他一眼,转身就要走,周攻玉敲了敲书案,说道“丞相来信,有你的一份,不看看吗”
她背影僵着没动,内心挣扎着该不该看。
周攻玉索性将信拆开,劝她“还是看吧,无论好坏,也不差这一会儿。”
他说这话的时候想起了一些事,语气沉重了许多。
小满接过信拆开。姜恒知大概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不过是父亲对女儿几句简单的关心,她看完也只觉得字里行间都是强拗出来的亲近,实则彼此生疏冷漠,信里也看不出多少温情。
又或者说,她与姜恒知本就没多少温情,自然是看不出来。
“看看就行了,若是不合你意,就当做没看过。”
小满睨他一眼。“那为什么还要看。”
周攻玉翻书的手指停顿片刻,无意识地摩挲着书页。
“若是不看,可能会错过很多的东西。万一错过,也是不该的。”
小满似懂非懂,一旁的阿肆却听得明白。
自那次小满姑娘被歹人掳走,殿下没看信而错过救她的机会,此后就养成了一个习惯,有信一定会拆看。